公主阿芾站在西营杂志社那扇明亮的落地窗前,高跟鞋尖细的鞋跟轻轻点着地,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西营在大楼的第五十层,这扇落地窗前是整座大楼视线最好的地方。从这里望去,可以看到中洲王宫的花园。
阿芾的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一个年岁不大的侍者单膝跪地,高高举起一只透明的烟灰缸。
她微微抬着下颌,视线落在王宫的最高点——她的父王与大臣们商讨国是的大殿屋顶。
门响了。
“你来了。”
“公主殿下,您……”姜河顿了顿,措了措辞,“有幸得到殿下召见,姜河深感荣幸。”
阿芾把剩下的烟按到烟灰缸里,侧过身子去看姜河。这个女孩年纪比她小上几岁,个子不高,看起来很瘦。那张其貌不扬的脸上最吸引人的就是那双眼睛:下眼睑比丹凤眼圆一些,眼尾却又向上扬着,眼瞳很黑,阳光一晃,有金棕色的光一闪而过。
“小狐狸。”阿芾突然笑了,这双眼睛,和王宫里那只小狐狸像极了。
姜河一时摸不着头脑,第一次见面,就要起这样的外号吗?
“听西营的人说,最近《对镜》这个系列的故事反响很好。”阿芾从旁边的架子上抽出一本杂志来,看似随意地翻了翻,“你是作者。”
原来是为了她的小说。公主也看这个吗?“是……我。”
阿芾抬手示意其他人都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她和姜河。
“我读了你的作品。”阿芾即使在私下里,站姿也非常美,她以一个优美的姿势举着那本杂志,挑着眉在其中的一篇故事上浏览几眼,说:“很生动,也很真实。他们都说你写的是故事,哈哈,我可不觉得。”
姜河下意识地绷紧身体,指尖在掌心来回滑动。这是她紧张的时候最常做的动作。“故事始终是故事……”
她咬了咬牙,“殿下不要当真。”
“我当真了。”阿芾放下杂志,向她走近了几步。阿芾个子高,气势逼人,压迫感很强。“我,当真了。”
阿芾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姜河,像要把她拆分入腹般,直把姜河盯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姜河,《对镜》的第三个故事,我要结局。”
姜河不敢回视,垂着头,声音有一丝颤抖,“《对镜》的第三个故事……没有结局。”
“是没有结局,还是结局尚未发生?”初次见面,公主的咄咄逼人让姜河有些喘不过气来。
姜河狠狠咬了一口舌尖,强迫自己对上阿芾的眼睛。她在和那双眼对视的那一刻,紧张和不安忽然消失,她一字一句地说:“公主殿下,故事的结局,我还在构思。如果殿下实在想看,我写完会邮寄到您的信箱。好吗?”
从西营杂志社出来,姜河才发觉自己一身的冷汗。她反手揪了揪后背被汗湿透贴在身上的衣服,心里烦躁,对着墙角的木头箱子就踢了一脚。
公主阿芾很少会出王宫,她的生活就在王宫里,突然出宫,突然去一家并不算大的杂志社,突然召见她这么一个饥一顿饱一顿的小说家,到底是她知道了什么?
姜河的心还在嘭嘭乱蹦,她从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不知道这个甚至可以插手中洲政务的公主是多么强势的人物。今天这一见,名不虚传……
至于她提到了第三个故事,姜河心中大概明白了点原因。
公主说的其实没错,她的故事,并不只是故事。
姜河整理好情绪,回望了一眼西营所在的大楼,准备去给第三个故事寻找结局。一区大街两侧停了许多共享车,姜河找了一辆,投下硬币,开往北部新城。
从车内的后视镜头里,能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在跟着她。这也正常,公主能放她出来,必定是有后续的动作。
姜河的车技实在算不上好,但好歹能把车开到地方。那辆黑车在最后一个路口的时候拐了弯,让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中洲作为沧元大陆的政治中心,原本的面积并不大。近些年人口增加,经济发展,才开始在周边开发新区域。北部新城,是中洲最后修建的新城区,也是如今人烟最少的城区。
姜河把车停在路边,戴上帽子,挎上背包,下车。北部新城的【N130号】是藏在众多高楼中的一座小院,城建规划部的文件里注明这里是【文化遗产】,需要保护的。这座小院的外墙挂着木牌,上面写着【钱宅】,下面一行小字“建于旧历1005年”。
姜河盯着这行小字看了会儿,伸手拽了一下门口的旧式门铃。
一个穿着保守的妇人给她开了门。妇人的头上系着一块藏蓝色的方形头巾,头巾边上绣着白色的小花朵。花白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绾成发髻。她一见姜河,便微微地笑了,“小姜姑娘,你来啦。”
“宋姨又漂亮了。”姜河也笑着和她打趣,“宇哥在吗?”
宋姨领着她到正房去,边说:“小宇在呢,他估摸着你这几日是要来的,就没出去。等着你呢。”
正房的门上挂着年代久远的夹竹板的靛蓝门帘,朴素的连花纹都没有。姜河抢在宋姨之前打起门帘,将宋姨先让了进去。她跟在宋姨身后进屋,见厅里又多了几样摆设。“这把刀不错。”
“这刀太过花哨了。”东屋传来一道慢条斯理的声音,随后,一个身穿长衫,戴金丝眼镜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你若想要刀,我给你寻一把更好的。”
这年轻人面如冠玉,仪表堂堂,长衫折扇,像极了异世的教书先生。正是姜河要找的宇哥——容宇。
“宇哥。”姜河指了指西屋,示意他过去谈。宋姨从来不过问他们谈论的事情,自顾自地出了门,回了自己的屋子。
姜河坐在西屋那把熟悉的大椅子里,把今天见到公主阿芾的事情说了。
“阿芾是王宫最得宠的公主,”容宇靠在窗台上,推了推眼镜。“她关注到你了,阿姜,你躲不过的。”
姜河点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再呼出来。这短短的几秒钟里,她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所以宇哥,我需要你这里的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