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言的速度一直都快而稳,很有目的性的在丛林里辗转腾挪,直到天色微微发亮才停了下来。苏蕊睁开眼发现,这里竟然是当年小息过一晚的秋水湖,她目睹着平静的湖面脑海里便泛起了诸多回忆,那人的一个挑眉,一个隐含在嘴角的笑,还有那从湖里鱼跃而出的炫美一幕,此时都如一柄柄利刃,刺的苏蕊生疼。
沈秋言见苏蕊发呆,别扭的道:“蕊……苏蕊,可是颠簸了一晚上累了?”
苏蕊回神,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旋而猛地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拉住沈秋言的手,一笔一划的在她的手掌心写了几个字。
掌心随着苏蕊的指尖触动,都会生出一股股电流,刺激的沈秋言的脑袋阵阵发蒙,虽然明知道苏蕊是在写字没有其他的意思可就是忍不住慌乱的脸上发烧。
沈秋言很窘迫,这是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没有过的尴尬,咬着下唇道:“再……再写一次!”
苏蕊很有耐心,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写,直到写了三遍沈秋言才勉强明白了她的意思,忙不迭抽回“被电的麻木”的手掌,掩饰的咳嗽了两声,道:“不用担心,这里虽是天谴阁的一个休息点,可这个时辰是不会有人来的,我们吃些干粮,休息两个时辰,再赶路也不迟。”
苏蕊点点头,接过沈秋言递过来的干粮和水囊小口小口的吃起来,等吃得差不多了,苏蕊便盘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开始默默调息。
眨眼间两个时辰过去了,沈秋言再次背起苏蕊赶路。苏蕊看得出沈秋言一直有意地规避一些地点,而且她的方向很确定,一直都是赵国。
不知道为什么,苏蕊这一路上总是莫名的不安,而且越靠近赵国的国境这种感觉也就越强烈,终于,苏蕊按奈不住了,她拍拍沈秋言的背示意先停下来,沈秋言虽然疑惑,还是找了一处比较干净的所在放下了苏蕊。
她道出自己的不安,沈秋言有些不以为意,说她是担心过头了,面对沈秋言的不在乎,苏蕊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好在沈秋言也习惯了苏蕊在她的掌心写字,两人争论了半个时辰才有了结果,当再次赶路逃命的时候,目的地已经由西方的赵国改成了北方的鲁国。
沈秋言闯荡江湖的阅历极为丰富,虽然认为苏蕊有些大惊小怪,但这一路上也没有掉以轻心,使了各种法子抹掉踪迹,避免被暗流追踪到确切方位。
在后来的时间里,她们都在马不停蹄的赶路,昼伏夜出自是不必说,到第五日的时候苏蕊体内的禁制已经全部化解,身上的不明剧毒也解的七七八八,再也不必劳累沈秋言背着了,由此,二人赶路的速度快了不少。
在此之后又赶了十天的路,她们才出了辽阔的淮阳山脉踏进了鲁国的国境,苏蕊的毒已经彻底清除,实力也恢复如初。
只可惜,沈秋言救苏蕊的时候匆忙之间没有找到她的佩剑墨琼,苏蕊也就没了兵刃。当初两人切磋的时候,沈秋言也只知道苏蕊身上有一件护身的宝甲,以她现在的境界是伤不了她的,也因如此,当初“凌虐”苏蕊的时候才不会手下留情。
自从苏蕊因为记忆融丨合而昏迷的那天之后,崔颖就将苏蕊身上的蓝微宝甲和寒冰盾脱了下来,至于出于什么目的,苏蕊不知道,也根本不在乎,更没心思去思考。
一脚踏出天谴阁领地就意味着真正踏上了江湖,苏蕊虽然身怀不俗的武艺,手里却没了趁手的兵器和护身的宝甲、宝盾,在江湖上行走就不得不低调行事了,沈秋言深知江湖的险恶,自然不会反对。
这一日,两人途径一座偏远的小镇子,被街道上还残留着的浓浓的年味吸引住了脚步,那家家户户门前的大红色春联,高挂在陡岩上的赤红灯笼,到处被寒风吹的凛凛作响的彩纸,每个人脸上那洋溢着发的自内心的笑容,以及嬉戏打闹的孩童那开心无虑的笑脸,都深深触动了两人。
算算日子,再过三天就是上元佳节,两人赶了半个多月的路都有些疲惫了,商量了下便准备在镇子上过了上元节在赶路。
两个衣着光鲜手执长剑的漂亮女子突然出现在这个边陲小镇上想不引人注目都难,为了避免麻烦,她们趁着夜色,在镇子上买了几件粗陋的衣衫,换掉了身上显眼的天谴阁服侍,又在一家铁匠铺里好不容易掏到一柄生锈的长剑,准备的差不多了便出了小镇将衣服和剑藏好。
既然要买剑,为何不买把好的,最不济也不能生锈吧?
说起来也是无奈,这座小镇地处鲁国边陲,镇子里家家户户几乎都是猎户,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背靠辽阔的淮阳山脉,自然就要以打猎为生了。
猎人所用者,不外乎弓箭之流,而剑客所用的宝剑与他们根本无用,带在身上反而累赘,在这种地方的铁匠铺里能淘到一把生锈的长剑就已经是天赐的恩典了。
她们为了不那么显眼,愣是在镇子外顶着寒风过了一宿。
北方的正月,正是数九寒天呵气成冰的季节,虽然苏蕊两人身上的衣服单薄,身上却有内力护身也冷不到那里去,又随着北进的步伐对北方的寒冷有了一个过渡的适应期,如今夜宿郊外也不算太难捱。
第二天清晨,易好容的苏蕊和沈秋言相互搀扶着走进镇子,她们打扮的朴朴素素,身上的衣服也都经过了刻意“做旧”,给人的感觉是完全无害的。
经过打听知道了这个镇子叫狄家镇,镇上的人也大都姓狄,是一个类似于宗族结构的镇子。这里没有名义上管理镇子的镇长,而镇长之职历代都是由族里的族长担任,长此以往下来,这个狄家镇便形成了依附于县衙的独立存在。
她们两个刚进狄家镇很快就有人报告给了老族长,不一会儿,老族长带着族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便出现在了她们面前,一个个用审视的眼光盯着她们俩猛看。
像这种由宗族构成的镇子一般对外来人都很警惕,她们昨儿个晚上去买长剑和衣服的两家铺子的老板便在这群人里。
他们暗暗对视一眼隐晦的摇摇头,等他们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苏蕊突然抱住沈秋言,似是被吓的不轻,一个劲儿的往沈秋言的怀里钻,她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怯怯地望着镇子上的人,而沈秋言则红着脸警惕的抱住苏蕊不放,那眼里的倔强和决绝让人见了心里泛酸。
不得不说,她们的演技都很“奥斯卡”,被她们俩儿像“防色丨狼”一般的眼神儿瞧着,众人都有种欺负小女孩的负罪感,一时间面面相觑尴尬的不知如何开口,都求助似得看向一个满头华发衣着光鲜的消瘦老者。
老者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露出一个自认为和蔼的笑容,轻声道:“小姑娘多大了?不用害怕,我们来只是想问你们为何来我狄家镇,并无恶意。”
沈秋言不说话,依旧警惕的望着他们一圈儿人,抱着苏蕊的手甚至开始抖起来。
老者叹了口气,心里的怜悯更甚,再次放柔了声音道:“老夫是这狄家镇的族长兼镇长,也算是吃皇粮当黄差的,你们不用害怕,若是有甚么难处,老夫一定帮你们。”
苏蕊拽了拽沈秋言的袖子对她点点头,旋而将头埋在她的怀里似是不怎么害怕了,而沈秋言的脸色再添几分红晕,她激动带着哭音儿说道:“你……你真的是镇长大人?……太……太好了,我们姐妹俩终于有救了!”
老族人脸色一整,说道:“放心吧,来了我狄家镇,你们就安全了。你们是哪里人士?”
沈秋言狠吸了口气,平复了下“激动”的情绪,道:“我们姐妹俩本是赵国人士,我叫赵秋言十七岁,妹妹叫赵蕊儿十五岁。”
老族人看着她们稚嫩的脸庞,疑惑道:“虽然你不是当地口音,可说是远在万里之外的赵国人,未免不可信了,你是不是记错了?”
明显,镇长不相信沈秋言的话,那句“记错了”也无外乎在拐着弯说沈秋言撒谎。
化名赵秋言的沈秋言当即急的面红耳赤,慌忙道:“我……我没有说谎!”
镇长蹙起眉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缕着胡子尖,满眼的审视和警惕。
沈秋言咬着牙,眼里已经噙上了泪花:“镇长大人,我们真是赵国人,只因……只因被人贩子倒卖到了鲁国,后来又逃进了大山里,这才进了狄家镇,我们……我们真的不是坏人!”
年老的人大都心肠软,镇长叹了口气道:“莫哭莫哭,老夫相信你就是。”
沈秋言吸了吸鼻子,说道:
“我们本来住在赵国的临凡城郊外的‘赵家寨’,因为爹爹早年得了肺痨死了,又欠下了村里大员外许多的银钱,大员外见我俩年幼没有做活的体力,就将我们卖给了临凡城一个大户人家做使唤丫头抵债。本以为只是受些苦,日子还是能过得安稳的,可……”
沈秋言咬了咬牙,低头继续说道:“可哪成想,那个大户人家不但时常大骂我们,还逼着我们穿上好看的衣服去给男人们倒酒赔笑,如果不愿意就不给我们饭吃。”
其中一个年轻的男子眸子放光的盯着沈秋言两个人,咽了口口水,问道:“小……赵姑娘,你说的那个大户人家,可是……可是妓丨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