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寒烟这个人奸狡善谋，心机深沉难以臆测，你如今与虎谋皮，要处处小心提防。”
金鹰知他心绪涌动，怕他冲动下做出鲁莽之事。
便在此时，楚寒衣耳边盈来低低的水声，听音辨位，应该是有人潜入了塘水之中，且不止一人。
“金鹰前辈，你暂且忍耐，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楚寒衣忍痛转动机关，那石板便再次沉入黑水之下，瞬间将金鹰的身子吞没。
零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楚寒衣缩身于转角之处，刚藏好身子，只见两名剑灵宗弟子架着一个满脸血污的玄衣少年并肩而来。那少年身上伤痕累累，显然刚受过苦刑。
楚寒衣忖道：“不知这少年是什么人，会被拘到水牢之中的，一定不是普通人。”
正自思忖间，只听那两名弟子恭敬道：“宗主。”
楚寒衣心口一紧，凑眼向外张望，正见暮寒烟负手而至，那两名弟子将少年推掇于地，一人一边，守在暮寒烟左右。
暮寒烟俯视瘫软在地的少年，冷冷道：“这十年来，我好吃好喝待你，不曾亏待你半分，你为何如此冥顽不灵？”
那少年伏在地上，只是大口喘气，并不言语。
一名弟子侧身取下悬于石壁上的一条亮银练子鞭，于空中破空舞动，鞭声霍霍，直慑人心。
暮寒烟道：“莫言，你是我的义子，我实在不愿见你受极刑苦楚。此刻你若是悔悟，甘心将‘玄魂’交给为父，那么你仍然是剑灵宗少主，将来可继承我的衣钵。”
楚寒衣听到“莫言”二字，顿觉耳熟，细加思量，立刻想到这正是“竹径通幽”主人的名字。他忖道：“暮寒烟对风铃提及将莫言送往别苑暂住，原来这水牢就是所谓‘别苑’。”
那少年强撑起身子，突然抬起头，苍凉道：“我不是什么莫言，我是太玄教崇明子门下弟子素还煜。你这狗贼，杀我朔阳子、玉璇子两位师叔，又将我掳劫至剑灵宗软禁十年，我恨不得将你剥皮拆骨……”
话音未落，那手执长鞭的弟子已经狠狠挥下，鞭影漫天而来，每道皆落在素还煜要害之处。但他只是咬牙忍着，沉静隐忍之力超出暮寒烟想像。
楚寒衣又是惊异又是着急，暗忖道：“原来当年对太玄教设彀算计之人就是暮寒烟，可叹傲霜客为找寻素还煜下落去了江南，他哪里能想到要找的人被他所谓好友藏匿在剑灵宗十年。”
他又忆起自己在“比武厅”时，身上的“火魂”曾现于人前，想来也已为暮寒烟所觊觎。
鞭子不断落在素还煜身上，入骨疼痛却更激起他满腔恨火，他突然暴喝一声，一手抓住点在脸上的鞭梢，一指点向那弟子掌中的“合谷”穴，左手倏然而出，快如迅电流光，一把抓住那弟子的右臂。
那弟子只觉臂上一股紧迫的压力传来，想要挣扎，却被素还煜死死扣住，顿时，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感从臂上传来，只听“咔嚓”一声，那弟子整条右臂竟被素还煜生生扭断，无力地搭在身侧。
那弟子不住惨嚎，身子倏然疾退，眼看就要撞上暮寒烟。
回身的瞬间，暮寒烟已经一指点在他“章门”死穴上。那弟子瞪大了眼睛望着奉若神明的师尊，身子缓缓倒下，至死都都没有阖上双目。
另一名弟子吓得双膝发软，几乎站立不稳。素还煜也因体力殆尽而倒下。
暮寒烟不疾不徐，向素还煜拊掌淡笑道：“十年来你装聋作哑，装疯卖傻，人人都以为你天生残疾，神志有失，连我都被你骗过了。只可惜你太沉不住气，剑艺尚未有成便向我下手，不但功亏一篑，更令我看清‘玄魂’接筋继脉之能。”
素还煜凄然笑道：“那又怎样，纵然你再关我十年，二十年，我也不会让你如愿。”
他一开口，血水便止不住从嘴里泻下。
暮寒烟并不气恼，只淡淡道：“你蛰伏十年，不是一个心浮气燥的人，却偏偏选在风铃受伤的那个雨夜动手，当真以为我不知吗？你所做所为，皆是为了一个‘情’字。”
素还煜垂首不语，默然片刻后，突然抬首道：“不错，我不愿风铃受到一点伤害，我宁愿与你同归于尽。”
楚寒衣听他这番铿锵有力的言辞，心中大是感动，暗道：“这少年虽然相貌平平，但义不屈节，重情重义，实在令人肃然起敬。”
暮寒烟微微叹息：“那夜在流霜亭外刺伤风铃的是玉临风，你为何要迁怒于我？”
素还煜急喘道：“风铃若不为你挡剑，又怎会为玉临风所伤……玉临风伤的只是表皮，你才是敲骨吸髓的恶魔。”
他额上冷汗滚滚而下，脸上却现坚毅之色：“你对风铃假以辞色，不过是要她心甘情愿奉上‘冰魂’。只要你拿到想要的东西，就会毫不犹豫杀了她……我不会让你伤害风铃，不会让你这恶魔如愿……”
他血气上涌，正要朝暮寒烟扑去，却因体力不殆再次倒地。
暮寒烟俯首下视，冷冷道：“看你这副苟延残喘的样子，连自己都保不住，还想英雄救美么。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当真不怕死？”
素还煜嗤笑道：“如果杀我能如你所愿，你又何至于留我十年。”
暮寒烟伸出右掌，缓缓将修长五指握成爪状，冷声道：“你可知身上筋骨被寸寸折断的滋味？当年的雪鹰就曾尝过，那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前车之鉴，我不会让你咬舌自尽的。”
他指出如风，瞬间就点了素还煜颈间“哑门”穴，令他喉骨以上不能动弹分毫。
暮寒烟道：“一会你要是受不住刑，记得向我求饶。”
话音刚落，他五指如钩，瞬间插入素还煜琵琶骨上，就势往外一扯。
却见素还煜身子竖直，整个人便如筛糠似的剧烈颤动。
暮寒烟冷喝一声，又一拳捣在他胸口之处，素还煜闷哼一声，一嘴鲜血狂泻而出。
见素还煜仍不肯屈服，暮寒烟轻轻叹息了一声，扭住他左臂，五指狠狠抓下，幽静的水牢内，顿时传遍了骨骼尽碎的回音。
这擢筋割骨的酷刑令楚寒衣怒火偾张，忍不住便要冲出去，但一想到鹰族之仇与被囚禁在水牢下的金鹰，随即又冷静下来。他垂下首去，不忍再看身受极刑的素还煜，但心乱如麻之际，左足不经意间踢在石柱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