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古笙，偏头对着目光呆滞的林沐说道：“我们快些走吧，若是让秦家的人看到，恐怕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一旁的矮小少年充耳不闻，黑瞳紧盯青石板缝隙中游走的殷红血水，面露恐惧。
秦夜叹了口气，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一直以勇敢示人的林沐，收回目光，神色慌乱道：“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是不是也会被他杀掉？”
秦夜见林沐恐惧的样子，不禁有些心疼。
他这个自幼丧父，失去家族关爱的孩子，惨痛的经历与林沐相比多了太多，哪怕见到眼前情形也并不如他人那般慌乱。
受到秦家‘熏陶’的秦夜，要比一般孩童勇敢许多，性格更要坚韧。
在高高在上的秦家人眼里，一条人命与一条狗没什么分别。
细数前日夜晚，秦夜与平常一样找了一处僻静之所锻炼体魄。
可修炼没多久，静谧的夜晚中，出现了一丝突兀地响动。
少年循着声响，找到了源头。借由惨淡月光看到远处有一群人拿着锄头、铲子，开垦沃土。
秦夜见状便闭塞呼吸，轻手轻脚的朝着最近的一棵树后走去。
可就在路过中间一处草坪时，他无意间发现草丛里面躺着一个皮肤干瘪，脱相的老者。
定眼看去，正是那日夜服侍秦礼的下人，煜老。
当下正值夜深，秦夜看到一具尸体必然会不受控制的叫喊出声。
此时无比静谧，秦夜的叫喊如同惊雷，将栖息枝丫的鸟兽惊的四下飞散。
这一声惊雷之吼，更是惊动了正在忙碌的众人。
秦夜若不是发挥出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的逃跑速度，再加上在场之人的修为并无太过出众者。恐怕他也会像煜老一样，被埋藏在深深的泥土之中。
其实这种事情，对于盘踞一处，拥有无上势力的家族来说，屡见不鲜。
“在那里，快去，快去。”
一阵杂乱的声音将秦夜的思绪打乱。
少年目光随声音看去，只见远处匆匆赶来了一群身穿棕色长衫的齐家下人。
秦夜未作犹豫，一把抓住林沐染血的衣袖，不顾矮小少年的死命挣扎，拖着他快步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待二人远离人群后，秦夜将矮小少年甩在一旁。自己瘫坐在一处围墙下，不停的喘着粗气。
他大力拍打着身边如同死猪的林沐，没好气道：“你是不是想死啊？要是被那群人逮到，就算那个人不杀我们，齐家也不会放过我们！你若是活够了，提前与我说上一句，我绝不会拦你。”
林沐如同无骨一般，瘫倒在地。口中无休止的重复着一句话，“他为什么要杀人？他会不会来杀我？我和我母亲相依为命多年，她没了我不成。我还没活够，我还不想死啊。”
矮小少年说着说着便嚎啕大哭起来。这哭声一来，愈发难以阻挡。
秦夜无奈的笑了一声，不再吓唬林沐。
“他不是镇子的人，那般作为和无与伦比的修为，已超脱我的认知。我觉得他应该是来自云汐城的大家族或是凌驾于青云宗之上的宗门。以他们的性格是不会与我们这些孩童计较，更不会随意杀人。我相信他杀古长老，绝不会是冲动之举。”
秦夜侃侃而谈，却没有说出古笙的背景。这种事不能说的太多，若是传了出去恐怕会惹来杀身之祸。
林沐瞪着两只哭的有些红肿的眼睛，声如细蚊，“那我们没事了？”
少年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出言安慰道：“放心。”
秦夜眼底划过一丝慌乱，不由得想起男子临走前留下的那番话。
以古笙在青云宗的地位，他的死，青云宗绝不会坐视不理，更不会善罢甘休。举宗前来，也不无可能。
可只要母亲无恙，病情好转的爷爷没事。其他人的生死，也并不重要。
林沐用衣袖擦掉眼泪，脸上反被衣袖上的血水染上一层绯色，如同害羞一般。
秦夜嘴角挂笑，看的林沐气不打一处来。
他站起身，怒视秦夜说道：“刚刚小爷只是为了帮你摆脱险情，如今事情已有定局，我就不再帮你了。下次可不要再惹事，害的小爷跟你一起犯险。”
林沐又挂出那副臭无赖的架子，看的秦夜一愣一愣。
好在先前太过熟悉，要是换做他人，恐怕没人能接受林沐这无人能及的变脸速度。
秦夜站起身，拍打着身上泥土，攥紧手中两枚铜板，说道：“我们去买些好吃的吧，娘亲还没有吃饭。”
林沐点了点头，屁颠屁颠跟在秦夜身后，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两人绕过主巷，来到了秦夜熟悉的摊位前。
听着一男一女的叫卖，少年轻声问道：“姐姐，包子多少钱一个呀？”
女子微微一愣，直视一脸认真的秦夜。
看着少年手中握着的两枚铜板，微笑道：“一文一个。”
少年笑道：“那给我拿两个包子吧。”
女子掀开热气漫散的笼屉，抓出两个大大的肉包子递给少年。
秦夜拿过肉包，将手中两枚铜板放在女子手中，甜甜一笑。
女子看着少年手上留下的铜板印记，苦涩道：“以后要是饿了就到姐姐这里来，姐姐给你拿大肉包子吃。”
秦夜点了点头，感动道：“谢谢姐姐。”
“等一下。”
一道属于男人的沉闷声音突兀响起。
两个将要离开的少年不由得停下脚步。
女子见男子阴沉着脸，生气说道：“怎么？我送给他们一个包子你也心疼吗？不过两文钱而已。”
男子急忙摆了摆手，尖酸刻薄的模样瞬间转变，咧嘴笑道：“我只是想多送几个包子给他们。”
他绕过女子，一双大手从笼屉里抓出几个包子，伸到少年面前。
男子从未露出过笑容，今日表现令秦夜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吃错了药。
少年对着面露笑容的男子，摇了摇头道：“谢谢叔叔，但是我没有钱了。”
男子听到叔叔这两个字，脸色有些不太自然，但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些不要钱，是送给你们的。”
秦夜头摇晃的更加厉害，“不是自己的，绝不动其他心思。”
说完，拉着身边少年匆匆离去。
男子收回手，将包子摔回笼屉之中，恶狠狠的说道：“若不是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我会在乎你？这么大的孩子不懂世俗礼仪，竟然叫我叔叔，气煞我也。”
女子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听着身边男子的咒骂声，脸色更加阴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