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夕阳斜射大地,小巷子格外的安静,房屋瓦舍都被这光芒镀了一层金,默笛缓步往自己的公寓走,影子拉的细长,瘦弱的身躯背着笨重的画板显得格外不协调,突然左边肩膀被拍了拍,默笛回头,不见人影,右边肩膀又被拍了拍,转头,一只巨型蜘蛛印入眼帘,默笛淡淡然的伸手拽走这只蜘蛛,果然又是一只仿真模型,默笛是不怕这些蛇虫鼠蚁的,起初或许有一些恐惧,但是不能惊叫不能言说,竟慢慢的自己消化了,很难被什么突发情况惊吓到。
何况,这样无聊低趣味的人,用脚趾都能猜到是谁,她回头看向那个罪魁祸首,他脸上挂着笑,无视默笛看智障一样的眼神,说:“十三妹,打电话也不接,发信息也不回,我只能亲自在这里抓人了。”
默笛自顾自的继续往家走,他叫苏黎,她对这个人,总是冷漠不礼貌的,她的性格低调谨慎,为人随和不敢有一丝逾矩,也许是因为失去了父亲又被母亲放弃,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非常的没有安全感,对所有人都谨慎小心,也许是害怕对方会弃她而去,而对他,从来没有这层顾虑,他们之间十几年的交情,有了无法取代的信任,她在他面前,有任性的底气,她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他不会离去。
苏黎跟在默笛身后,顺手接过她的画板跨在自己肩上,话匣子打开,滔滔不绝起来:“十三妹啊十三妹,你说你放着祖国大好河山不去,只知道守着这颗老朽木,放着我这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貌比潘安的花样美男子不看,倒乐意去看那老树皮,本来年纪轻轻的你就是一身的老太太气息,还天天跟植物呆在一起,你这是要往植物人的方向进化啊!本来就不声不响的,万一以后动也不动了,我可怎么跟你们家老爷子交代啊……”
苏黎性格阳光开朗话也多,互补的性格似乎注定了他和默笛会是朋友,初次相识,可以追溯到十八年前,那时默笛大伤痊愈不久,心理医生说多接触同龄人对她恢复心情有好处,于是爷爷把她送去一所私立小学,这里上学的孩子非富即贵,上流圈子里就那么些人,彼此的关系盘根错节,默笛这个空降生显得格外扎眼,加上脖子上难看的伤疤,渐渐瞒不住的残疾,很快,默笛就成了这些富家子弟欺负嘲讽的对象。
一天,依旧是被大家围着喊“哑巴,怪胎,丑八怪。“
一个声音响起“你们都给我闭嘴,从此以后,楚默笛是我的跟班,谁都不能欺负她!“语气里带着唯我独大的气势,默笛惊愕,回头看见了面红耳赤的苏黎。相视一笑,就是这份十几年友谊的开始。
思绪回到现在,苏黎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不停,很快就到了楚默笛的公寓,默笛为他泡了一杯玫瑰花茶,坐下拿出纸笔:够了,可以说正事了,来找我干嘛?
苏黎收起笑脸:“我听我家老头说,天盛集团内忧外患,楚老爷子年纪大了,管理公司有心无力,几个大股东都不是安分的,个个如狼似虎的盯着董事长的位置,可是楚老爷子丝毫没有让位的意思,现在业内对楚家接班人的猜想已经有不少版本了,这个时候楚老爷子突然宣布下个月举办慈善晚宴,天盛所有的股东和业内有点地位的同行都受到邀请,我看不是慈善那么简单,你爷爷,是不是,,,想公布你的身份?”
当初楚昊天为了保护楚默笛免受仇家迫害,她的身份是保密的,对外只说孙女儿子一同死在了波士顿的那起枪杀案里,秘密回国的小默笛虽然一直跟苏黎在富贵云集的学校念书,身份也不过是爷爷编造的名不见经传的暴发户二代。贵族学校的孩子是很看重出身的,暴发户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削尖了脑袋一心往上流社会钻的蝼蚁,这也是默笛从小被欺凌的一个原因。天盛接班人这个身份,就算是苏黎,也是近几年才知道的。
虽然隐瞒身份让默笛从小受了不少白眼,她却是非常感激爷爷的,她向来爱安静不会口蜜腹剑,连一点点上流社会的生存技能都没有,爷爷设计的身份,看到的每个人都卸下伪装,坏人见到了不少,好在朋友也都是真心实意。
即使爷爷现在突然要曝光默笛的身份,她也是没有怨言的,毕竟托爷爷的庇佑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安稳的生活,是时候轮到默笛为爷爷遮风挡雨了。
“喂,十三妹,你爷爷这回是怎么想的,你的情况他还不清楚吗!怎么可以把你往风口浪尖上推,这次的狗屁晚宴要不要我帮你搅黄了?”苏黎投来询问的目光。
默笛停下搅拌茶杯的动作,把杯子放在茶几上,抬起碧色的眸,对上苏黎的眼睛。
苏黎一怔,懂了她的意思,那个眼神,他不是第一次见了,每次默笛下决心做某件事的时候,眼神都会那样坚定,后来无论多大的阻力,哪怕遍体鳞伤,她也会完成,何况这次牵涉到把她养大的爷爷,苏黎知道哪怕爷爷让默笛光脚走刀子铺的路,默笛都不会私自穿一双袜子,他也就不再去充好人做好事了。
“行啦行啦,我不会去捣乱的,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知道你的蓝眼珠子瞪大了有多吓人吗?跟成了精的野猫一样。”苏黎咕噜咕噜喝了几口茶,又翻看了默笛最近的几幅画,吐槽了一会就走了。
送走苏黎,默笛走进浴室洗了脸抬头看着镜子里脸上挂着水珠的自己,那双眼睛,是跟亚洲人不符的碧色,楚妈妈是中美混血,所以默笛也算是有四分之一美国血统的混血,眼睛的颜色自然是从妈妈那里遗传来的,想到这里,默笛嘲讽的笑了:那个人,生下我却不养我,我见不到她,忘记了她的样子,却用跟她相同的眼睛看这世界,看我自己,何其讽刺,想要的得不到,不要的扔不掉。
洗完澡,默笛擦拭头发的水渍,“叮咚”短信铃声响起,她拿起手机,是爷爷的短信:小笛,明天回来吃完饭吧,有些事情,爷爷想当面跟你谈谈。默笛知道,十有八九是苏黎说的晚宴,但是爷爷战场商场打拼这么多年,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她相信爷爷做的每个决定都有自己的道理,就算代价是牺牲她保住天盛,她也在所不惜。
“小笛,小笛……”
“砰!”
“爸爸——”
“啊——”又是一样的梦魇,默笛从梦中惊醒,天边已经蒙蒙亮,反正也睡不着了,她干脆就翻身起床,洗漱之后穿一件灰色拉链毛衣,一条牛仔阔腿裤,一双白色帆布鞋就坐上去爷爷家的公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