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夜无尘,洛初佝偻着身子,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的艰难。
她第一次开始后悔,当初没事的时候,怎么就想着吃喝睡,没想着把内力给稍微练起来呢。
离开了天字牢,重新回到密道后。洛初先带着夜无尘走了一截路,然后把他放在地上,自己折返回去,将入口炸了。
巨大的震动声响起,顶层的泥土和石头如遭遇惊雷般落下,重重地砸了下来,完美地将出口封住。
没有人监守天字牢,不代表夜无尘的离开不会被发现。
刚才正好无人,只能说是运气好。
她要做的是,尽可能地拖延住时间。
洛初重新把夜无尘背在身后,她弯下了腰,在漆黑而低矮的密道里,表情狰狞,疯了一样地奔跑。
她不确定,上面的那些人,是否已经发现夜无尘的失踪。
如果发现了。
那密道的出口,一定会有人守着。
那里也不能走,她必须重新开辟一条出路。
洛初眯了眯眸子,估摸着现在已经到了皇城外围,却又离出口有一截的地方。
所有的便利在于,如今是夜晚。
火把再亮,亮度也是有限的,对于找人来说,都有些艰难。
如果是白天,她肯定没有信心就这么把夜无尘给带走。
可现在是晚上!黑夜是最好的屏障。
这次洛初换了威力较小的炸药,想要炸穿密道的顶部。她没炸一次,顶端就开始动摇,最终破碎着出现了一个空缺的洞。
外面是黑漆漆的,今夜连月亮都没有。
洛初死命地把夜无尘从小洞口拖了出来,然后片刻不敢逗留,往城里面赶过去。
等到了白天,他们看到密道的口,肯定会加大搜索。洛初在赌,赌那些人会以为她逃到深山里面去,而非往城区赶。
洛初凭借着记忆,找到了某次和死士闲聊时,提及的夜无尘在京都的据点。
荒废的宅子,大门被死死地锁住。
但是真正进入的入口却不是大门,而是一个不起眼的暗门。
最后几步,洛初是把夜无尘给抱进了屋子。
此时天色微微亮,洛初才看清楚他如今的模样,男子眉头紧锁,仿佛梦里也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庞,此时苍白而瘦削着,唇无血色,气息微弱。
洛初拼命地忍住了自己想哭的冲动。
她把夜无尘的衣服,一件件地解开,待解到最里面时,衣服已经和破碎的血肉粘在一起,她只得用力去撕扯。
这还仅仅是第一步。
接下来还要清洗伤口,还要刮去腐肉,还要上药。
处理完了外伤,他还有内伤要治疗。
从昨夜开始,洛初已经给夜无尘喂下了恢复元气的丹药续着命,如今她刀刚割下一块腐肉。
床上的人忽地轻轻动了一下,夜无尘的眸子陡然睁开,那双深邃的眸子中闪烁着犀利又讥诮的光芒,哪怕虚弱至此,他的神情也如盘踞天空的雄鹰般。
因他的这个动作,洛初下意识地抬头看他。
双目对视的那一刻,刚刚还锐利如刀剑的眼神,忽地就怔在了那里。
夜无尘怔怔地看了她几眼,苍白的唇角微微向上翘起,他重新闭上了眼睛,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
一声虚弱到极致的叹息,从口中溢出:
“我是要死了么。”
洛初心里难受的厉害,她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哭出来,所以只伸手捏了捏夜无尘的手。
夜无尘闭上的眼睛,复又睁开:
“将死之前能梦见你,真好。”
“你还活着,我来救你出来了。”洛初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地就从脸上掉了下来。
夜无尘拼命地想要伸出手,为她擦一擦眼泪,可怎么用力,手臂也抬不起来,他只好断断续续地说:
“不哭,不哭……梦竟然也会骗人了。”
洛初爬到床头,用脸蹭了蹭他的脸,认真地对他道:
“是不是温暖的,是不是不是梦,你还活着。以后还会活很久很久……”
夜无尘的眸中,闪烁的星空忽然就暗淡了下去,仿佛群星失去了光泽。虽然他还没能分得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可是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的认真:
“我失败了,终归是要死的。我没有退路了,我害了太多的人,支持我的人,我组建的军队,夜轩哲不会好好对他们的,他们都要死……”
“为我出生入死的兄弟若不在了,我有什么脸面在这个世界上独活。”
夜无尘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他的眼睛重新闭上,迷迷糊糊地已经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站在那里的洛初,整个人却如同雷击一般。
是她想的太简单,当夜无尘选择了这条路之后,哪里由不得他一个人说结束就结束。
他是可以找一个地方躲起来,那那些躲不了的人,就只能活生生地去送死!夜无尘这样的性格,怎么会独活?
洛初盯着他的容颜,看了许久。
末了轻轻推动他的肩膀,伏在他的耳边轻声问道:
“你的兵符在哪里?兵符怎么用?”
夜无尘喃喃着把消息告诉她。
洛初的眼神缓缓地变得坚定起来,她似哭似笑地叹了一口气,点住了夜无尘的睡穴。
睡吧,睡吧。
你这个认死理的熊孩子。
我送你江山皇位,你给我好好地活下去。
洛初说不清楚心底的那种不舍是怎样的感觉,不过应该只是一种老母亲般的心态吧。
之后的几天里,京都戒严。
洛初把自己装扮成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勾搭了好-色的权贵,谎称带着老父亲的“尸体”去城外埋葬。
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把夜无尘给带出了城。
入了夜,权贵刚想找白天的女子发生什么,却发现。一人一尸体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直觉告诉他有问题,但想到圣上龙威,还是算了吧。
反正这种事情,只要他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呢。
洛初一路抱着夜无尘,带他回到了自己当初被软禁的小院子里。
她进门的一瞬间,一众死士们都惊呆了。
虽然对着洛初的这张脸,看了那么久,虽然事后也知道,洛初不是个太监是个女的,可是谁能想到,她竟然长的这么好看。
顾盼生姿,风华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