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邮局。
没有几个人，林晓珊欢呼一声朝电话亭扑去。
那个时候，镇子上很少有人家安装得起座机，几乎所有的村民都需要到邮局里共享这一台电话。
可以想见，平常在电话亭边排队的人有多少。
林晓珊迫不及待的拨打那个已经在心中记得烂熟的号码。
电话很快有人接起。
林晓珊反而咽了咽口水，有点紧张的回头看看挡在她身后的南宫沐阳。
这会儿没有什么人，他却依然不辱使命的把她遮挡得严严实实，看见他一派严肃的表情，林晓珊噗嗤乐了。
再回头，对电话那头轻声说，“喂，妈，是我。”
林母自然是听得出她的声音，倒是有些意外，这个女儿，无事不登三宝殿，主动打电话找她一定有事要说，便刻意压低了声音，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加慈和一点，“晓珊，找妈妈有事吗？”
可是，开头就是这句话，和往常接听她的开场白一模一样，压低的声音，便更加显得刻意。
不过，林晓珊似乎并不在意，努力组织好自己的措辞，才委婉的说，“妈，我们学校下个月要举行一个活动，去上海拜访一个慈善企业家，李老师选派我和沐阳做代表了。”
“哦，那你好好参加......”那头有些嘈杂的声音传来，像是汽车呼啸的声音，林母应该正在过马路。
顿了一会儿，鼓起勇气，继续说，“妈，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李老师选我去吗？”
“你成绩好，表现好，妈知道。”
“我成绩好，表现好，妈，你，高兴吗？”
“高兴，不过......你打电话找妈妈，到底想说什么事？”
“......”再顿了一顿，深呼吸，又说，“我想，想找你要点钱......”
“怎么又要钱？”电话那端，声音突然变大，是林母清晰的吼声，“我上个月不是才给你打了两百块吗！”
“我......”林晓珊扁着嘴，突然说不出话，南宫沐阳还在身边，她不想哭，于是再次鼓足勇气，说，“去上海的费用大部分有学校帮忙负担，但回程的车票，需要自己买。”
“那你就自己买，买车票的钱都拿不出来吗？”
“那个钱......我用来......“”
给奶奶买药了......她的话被林母打断，每次只要她打电话过去，一提起钱的事，林母火气就很大，几次三番没有耐心听她把话说完。
“叫你平时花钱不要大手大脚，不要看到什么就买什么，你一个姑娘家，像这样子乱花钱，谁养得起你？”
林晓珊被劈头盖脸骂一通，委屈得憋红了眼眶，死死的咬住嘴唇，用力的不让自己哭。
她扪心自问，自己何时乱花钱，何时大手大脚过？
其他姑娘穿着花裙子在学校里花枝招展的时候，她舍不得买一件T恤，从始至终都是一身洗了无数次的蓝色校服，舍不得多花几角钱买一只贵点的签字笔，只用最便宜最耐用的黑色圆珠笔，舍不得在小卖部里买一包女生都喜欢的辣条解馋，更舍不得总是打电话找妈妈提起要钱的事，可是，除了要钱做生活费，做学费，做奶奶的药费，她真的找不到其他的话可以说。
她无法像其他女孩儿一样，用甜甜的嗓音对自己远在他乡的妈妈撒娇，仿佛从未分别那样对着她闲话家常，对着她诉说心事，对着她聊自己的生活，聊未来的期盼。
也许，就算他们都不肯承认，事实依然是，她的生活早就与林母林父无关。
她是他们唯一的亲生女儿。
实际上，却只是一个遗孤。
仿佛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奶奶，沐阳，是她的亲人。
再开口说话时，她的眼睛已经湿润了，“我没有乱花钱......你如果不想我去上海，不想给我钱，就算了，我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