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畜——作为网络语,该词是日本用于形容上班族的贬义词,指在公司很顺从的工作,被公司当作牲畜一样压榨的员工,多用于自嘲。——某度百科】
很久很久以前,那时的卫安安是一个只知道在公司里勤勤恳恳干活的小社畜。在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早上——
9点半,晶丰科技公司弥漫着一种不寻常的气息。
“今天真是太奇怪了!”出纳推了推下滑的黑框眼镜,低声细语地和坐在旁边的卫安安嘀咕:“今早你们总经理在小会议室黑灯瞎火地呆坐了好久,好像遇到什么难事了。”
“是不是公司账上没钱了?”安安忧郁地拨弄下前额不太整齐的碎发,因为没钱,这碎刘海也是自己剪的。
“哎,我是管分公司的,不知道你们公司的情况,不过听老会计说,最近公司确实很难。”
这已经是安安工作的第五个年头了,五年前,刚刚毕业的她意气风发地来到B市,戴着小女生的粉色滤镜,以为最理想的人生就是在CBD大楼里的某个知名外企加加班谈谈恋爱,每周逛逛mall,每年出国两次。
然而,现实中的安安在一家小破公司打杂,行政市场翻译就没有不干的,想请半天假领导也不批。
两个月前,公司就开始拖欠工资,在B市,租房的年轻人对工资很敏感,一旦被拖欠工资,又没有其他收入来源,月光光的社畜们就只能找爸妈要钱或者靠某呗借钱度日了。
不过,安安对花钱购物没什么太大追求,平时也经常在家做做饭,眼看最近公司财政困难,凭借自己不错的中英文水平,签了几份写作和翻译的兼职合同,每个月多了小几千外快勉强度日。
上周末,27岁的安安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二次失恋。分手后,安安只哭了一下午。之后的一星期里,每天清晨醒来,安安四仰八叉地对着天花板思考自己无趣无望又无聊的过去和未来。
然而,对年龄和情感的焦虑、担忧、害怕,都没有迟迟未发的工资让她更痛苦。只过了一周,安安便拉黑了前男友,冷酷决绝到自己都难以想象,还取关了那些贩卖焦虑的公号,开始认真规划换工作和考在职研究生的事。
上午10点半,总经理在只有8人的公司群发来消息:全体人员十分钟后在会议室开会。安安仿佛预知到了什么,但多年的职场经验让她不得不有所警觉,在开会之前悄悄打开了手机录音功能。
进入会议室,总经理并没有做太多铺垫就直入主题,大意就是,公司已经尽力,大家也都做出相应的努力,但是项目无法开展,新一轮融资也无法跟进,拖欠的工资稍晚会发放,大家还是另谋他路吧。
虽然和上一段感情一样,这份持续还不到一年的工作也无疾而终,可毕竟也倾注了安安的不少心血。会议结束时,同事们互相吐槽、打气,最后一个个从会议室走出来。
一下子安静了的室内,明晃晃的灯光打在桌面上,乱糟糟缠在一起的数据线、油腻腻的外卖溅出的汤水、角落里不知道是哪次会议留下的卷边的文件资料交叠在一起,一下子要切断这些或甜或咸的回忆,安安竟有些难以接受。
于是找财务结算了之前的工资,找了朋友去喝酒唱K,浑浑噩噩地在家躺尸2周,回老家当米虫2周,投简历面试再投简历再面试死循环一个月。在那场会议结束后的第65个晚上,安安终于下定决心要忘记过去的种种不快,重新开启下一段人生。
这么想着,安安便花了一天的时间,把自己在各大网站上的中英文简历都重新编辑一遍,翻出来一张还算看得过去的正装照。
“距离下次交房租还有1个半月,一定要在半个月内找到工作!”安安心里这样想着,身体渐渐沉入了烟绿色的软绒被中。
梦里,有个人在打着游戏,头也不抬地命令安安:“坐下来陪我玩。”安安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答应了,两个人开始玩着。
安安感觉自己渐渐地被吸进屏幕里去,身体变得白白软软的,好像没有骨头,只能不停地走才能勉强维持身体平衡。在游戏里,安安不断地掉入另外的空间,转过头,却已经完全看不到那个人的身影了。
“只有我自己啊。”安安走进一片湿漉漉的草地上,不远处有几只小蘑菇在摇摇晃晃地散步,安安想去看看它们,结果走到跟前,发现那些蘑菇变得越来越高,简直要把安安踩死。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片湖水,只见湖畔停着一艘小船,安安一上船,船底就开始漏水。一个没站稳,安安重重跌向湖底,“咕咚咚……咕咚咚……”这声音好熟悉,诶?安安睁开眼,发现手机在枕边响。
安安一看是座机打来的,难道是面试邀请??安安连忙清清嗓子:“……您好?”电话那端传来了纤细温柔的普通话女声:“您好,卫小姐,我们是视觉科技,现在在招聘总助一职。”
刚刚起床的安安有点迷惑:“我好像没投过你们公司?”
对方稍稍迟疑了一下,接着说:“是这样,我在xx网站上看到你的简历,因为我们招聘的总助需要有市场、翻译和培训的经验,但年龄不能超过28岁,看到您比较合适,要不要试一试呢?”
“不过……我没有太多助理的经验?”
温柔女声回答:“没关系,您可以来试一试,我们是创业公司,福利待遇都很好。”
虽然创业听着不靠谱,但此时的安安已经是一个快弹尽粮绝吃不起饭的非洲人民。便问了有关工作的问题,谈到薪资,温柔女生笑着对安安说:“税后工资3万左右”,安安遂垂死病中惊坐起:“那我面试看看?”
本以为这次和之前的88次失败的面试没有什么区别,无非是她看公司不靠谱或者公司看她不靠谱。但为了“有可能”得到的3万月薪的offer,安安还是提前将所有500强面经、自我介绍和所有可能提到的问题都打印好,在面试前一天一遍遍地做模拟面试。还特意去Xara斥资700元买了一套女式条纹西装。
星期五早上10点,CBD大楼门口各色人马来来往往,有几个穿着职业套装、端着咖啡的女孩从她身旁经过,神色匆匆地赶向大楼。那一刻,安安觉得,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也不错,只要别再躺在家里混吃等死就行了。
坐电梯来到第18层,安安透过旁边的反射镜整理自己的衣服,补了下口红,反射镜里是一张秀气的脸,眉毛是当下最流行的少女感野生眉,内双的眼睛笑起来明亮而稚气,鼻子小巧而挺立。
如果不是因为失业在家胖了10斤……咳咳,安安下意识地收收腹,难得今天化了美美的全妆,看四下无人,便对着镜子臭美了一下——甩甩长发,抛个媚眼,带着魅惑的声线轻轻地说一句“hey boy”。
突然,反射镜的门开了,一个轮廓完美如雕塑的高大男人迎面而来,对方轻皱眉头看向她。安安才发现这是个活门。感觉到自己被那双锐利的黑眸盯得有些发毛,安安窘迫地问道:“您好?请问……视觉科技怎么走?”
“跟我来。”那人的声音如玉石般清冷,令安安不禁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