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鱼宴几百多道菜，有七十多道涉及到复杂工序，且不是一个人可以做好的。
当年辛伟民突然收徒，也是因为考虑到年迈之后力不从心，希望可以培养出几个得力的助手。
所以这次的比拼，实际上只是二十道菜的对决。
淮阳和王蓝田，这两个继承了全鱼宴的人，最终胜负的结果也将从这二十道菜中产生。
“可以了，开小火慢温十分钟，我去准备下一道菜。”杨洛手脚不停，在厨台前忙碌。
凌厉的刀功、精准的判断和敏锐的嗅觉，这对于一个厨师来讲都是不可或缺的重要能力。
他的自信就在于此，自己可以从面前的五口铁锅里，清晰剥离出每一道菜的气味，从而在变化之中了解菜品的完成度。
中华厨道，对于火焰的操控能力神乎其神。
中华厨师，对于操控火焰的能力胸有成竹。
“差不多了，第二道菜出锅。”淮阳捡起隔热棉，用仅剩的左臂将炒锅端起。
此时，杨洛顺手捡起一口锅重新放回，将热油瓢泼锅底，放入由淮阳提前做好的配料：“预估半分钟，食材在右手……在你的右边，第三道菜从七点四十分开始，持续二十八分钟。”
“这么精确？”
“嗯，火势不变的情况下应该可以达到味道的巅峰。”
“好，那我去处理第四道菜。”
“你的左手可以吗？”
“总要习惯的，我是个厨子，但可能会慢一点。”淮阳用左手拿刀，面色冷静。
他发现即使自己已经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手臂，但自己那颗心还是厨子的心啊。
哪怕这次回来是为了师妹，可当全鱼宴的比赛开始，自己还是不由自主地沉浸到了里面。
他从来没有如此热烈地感觉到过，自己或许生来就是为了做厨师的。
当然，师兄和旁边那个唠叨的家伙也是。
“我去控火，把第三道菜拖长一点，第四道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
两人相互配合，从一开始的状况百出，到最后变得越来越有默契。
整个画面之中，除了两人穿梭的身影，只有那些村里老人的惊讶于赞叹。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鹤州生活了一辈子的人，对于百鱼宴的尊崇和喜爱可想而知。
而面前的三人正有条不紊地将这些菜一一做出，手段老练，丝毫不逊色于辛师傅当年学成后宴请村民的表现。
首先来说是淮阳，即使失去了一条手臂，但在面对熟悉的菜式时，马上就能恢复自信。
甚至能够和一个陌生人如此配合，将每一道菜发挥到极致。
而另一边的王蓝田则沉着冷静，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真是后生可畏啊！
“淮阳已经第五道菜了！”
“不，杨洛还在控火的也算，已经是第六道了！”
“你们看大师兄那边，才第二道菜，怎么回事啊？”
“大师兄已经把所有配料都准备好了，速度很快就能追上来，现在还分不出谁有优势。”
“看看看，那边已经第十道菜了。”
“大师兄第七道了，果然追上来了。”
“我说你们急什么啊，做菜又不是比速度，最关键的是谁做的更好吃啊！”
“哦，也对啊……”
“我看你们都被那些速成的网红餐馆给喂傻了，没听说那句古话吗？好饭不怕晚啊！”
“行了行了，别吵了，安静会儿行不行？！”
画面之中，杨洛抄起瓷碟，将所有文火慢炖的菜端下，手速飞快地开始装盘，最后由村长请来的忙客端上圆桌。
村民们迫不及待地捡起筷子，几口下肚后连连点头称赞。
老辛头就是老辛头，教出的徒弟都是如此出色。
“最后一道菜了……”
淮阳眯着眼点点头：“孔雀鱼，这道菜只能由你来了。”
“听说是需要特殊刀工的？”
“嗯，对。”
“肉上雕花啊……”杨洛一阵感叹。
鹤州鲤鱼的肉质紧致，可塑性很高，所以全鱼宴中会有很多考验刀功的菜色，孔雀鱼就是其中之一。
这道菜重点考验的就是菜品的造型，将鱼身处理成孔雀开屏后的宽尾，加之以萝卜雕花搭配。
这是一道很冷门的菜色，因为做这道菜需要的时间很长，而且这道菜本身的味道并不出色，意义只在于讨采头。
最关键的是，普通的常用刀法没办法将其完美切出形状，所以必须搭配专门的处理型特色刀功。
如今的淮阳没了右手，即使知道如何制作，也对其无能为力，也就只能够让杨洛出手。
“请吧。”
杨洛捡起刀，转头看向王蓝田。
他已经做到第十八道菜了，以这种水平，哪怕淮阳没有失去那条手臂，胜负也很难预测。
“我要开始了。”
“嗯。”
杨洛沉下一口气，左手贴在了已经去除了鱼鳞的鱼身上，沉吟半晌，最后缓缓开始动刀。
先是横切十六瓣，留十分之一切口，让肉纤维与鱼皮相互粘连，这是粗工，哪怕是心细的普通人也能做好。
但事实上，这几刀的功夫却不止于此。
他需要精确地感知到每一个骨结的位置，争取在掏内脏和抽骨刺的时候不会对鱼肉造成第二次伤害。
“认真的男人真帅！”
“想被这样抚摸……会湿掉……”
不明真相的网友们狂刷弹幕。
“你们看，大师兄那边也开始了！”
“感觉大师兄做起来更得心应手啊！”
“杨洛之前没有接触过这道菜，不如大师兄是肯定的，他是专门学全鱼宴的啊！”
画面之中，后来居上的王蓝田手握薄刃刀，轻皱眉，半弯腰，然后举臂运刀，噌噌几下就处理好了前期的粗工。
“好快。”杨洛微微皱眉。
他想要加快速度，但却感觉力不从心。
孔雀鱼在全鱼宴中，难度仅仅处于中上阶段，但因为其刀法难以运用到别菜，所以对于第一次接触它的厨师来说很不公平。
对于一个厨师来说，忽然要更改自己的习惯是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他有自己的用刀方式，此时却要因为孔雀鱼的特殊做法而做出改变，不出差错已经是很好的了，根本没可能奢望加速。
就算是没有以前的用刀习惯在阻碍，这套专用的刀法也很难在短时间被适应。
在这道菜上，王蓝田的优势展漏无疑。
杨洛深呼一口气，尽量保持着冷静，然后开始处理初见雏形的鱼肉。
输不可怕，这对于来说是个全新的体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