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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引魂灯

玄清子似乎也感受到了身后村民们的敌意,转头用一种古怪晦涩的语言说了几句,村民们全都低头散去,视线范围内再也看不到人影。但我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反而愈发紧张。那些村民对玄清子惟命是从,现在可以听从他的命令回避,也同样可以因为他一句话就对我群起而攻之。如此情况,我怎能不怕?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恐惧,玄清子涩然问道:“你究竟要怎样才能不怕我?”

“怎么都怕,除非你能证明,你是真的出不了这个村子。”我冷冷地回答,丝毫不为他那张跟忘尘一模一样的面孔而心软。因为我非常清楚,即便长着相同的脸,也不等于他就是忘尘。

玄清子迟疑了一瞬,叹息道:“如果只能这样……那好吧!”话音落,他仿佛下定了莫大的决心一般,伸出左手向我抓来。我惊恐地后退,以为他要攻击我,却错愕地发现他的手掌忽然烧了起来!黑色的火焰沿着胳膊飞速蔓延,转瞬间就将他的整条左臂烧了个干干净净,连骨头渣子都没有剩下!

我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如此,你相信了吗?”玄清子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似的,语气淡然地向我询问,只是我分明看见,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里,盛满了悲伤。

我有一瞬间的晃神,几乎要以为那样看着我的人是忘尘,心口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是马上,我就看到他的嘴角微微扬起,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我的心瞬间冷了下来。所有的感动、愧疚、自责,全都顷刻间消失不见。

“我怎么知道这不是障眼法呢?”我强迫自己保持冷漠无情的状态,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被他的面容所影响,做出鲁莽的决定。可是心里究竟有多痛,只有我自己才知道。这样的煎熬每多一秒,我对他的憎恨就多一分。

为什么,他偏偏要顶着这样一副面孔,如此折磨我的内心呢?

玄清子表情更加难过,涩然道:“你不是早就开了天眼么?可以用天眼看看啊。”

对啊,我怎么把天眼给忘了!我暗道自己太闷,赶紧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再次望向玄清子的时候,只见他的身体周围同时萦绕着黑白两色的雾气,看起来相当怪异。

而他的左臂的确消失了,甚至连带着左半边身子都隐隐发黑。

虽然证实了他的确不能出村,但我心中的疑虑不减反增,我完全无法弄明白,眼前的这个玄清子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有着普通人类的外貌,又气质卓然仙风道骨,很像是得道成仙的高人。可是在天眼的帮助之下,他的气场如此怪异,真是让我糊涂,分不清他究竟是正是邪。

玄清子主动开口解释:“我本是一条普通的亡魂,因为心有牵挂,故而流连地府不肯转世投胎。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修成了鬼仙,无法继续留在地府之中,又不远投生人间,便只能张居于此地了。”

“照你这么说,你是死后才悟道的,而且没有再轮回过,那你如何创立玄清门?”我敏锐了抓住了漏洞,冷声质问。

玄清子轻声道:“玄清门虽然尊我为开山祖师,但真正建立它的人,并不是我。我只是将自己在地府中悟出的道法撰写成册,然后传给了一个有缘之人而已。说起来,我这个祖师爷其实当得并不合格。”

“那你跟楚弥深又是什么关系?”我继续问。我还记得,当初楚弥深被魔气侵蚀影响心智的时候,曾经要把我打入地狱,黑白无常一起压着我走过阴街。但是在即将抵达地狱入口的时候,忘尘赶来救我,受了很重的伤,当时楚弥深就说是看在玄清门祖师爷的面子上,才不杀他的……难道玄清子和楚弥深之间,真的有很深的交情,所以玄清子才要特意把我弄到这里来,告诉我让楚弥深起死回生的办法?

这一套解释,逻辑上是通顺的,可我就是不太敢相信。可能也是我被骗了太多次的缘故吧,对于这种从天而降的好消息,总是抱着很深的怀疑和戒备。但同时,我也在暗暗期望着,玄清子可以说出一番足以打动我、让我彻底放下怀疑的故事。

毕竟,我真的很希望弥深可以复活。

但让我失望的是,玄清子只说了一句:“我跟他之间的关系,可以算作是鬼界最大的秘密之一了,现在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

“你什么都不肯说,叫我如何信你?”我连说服自己信任他的借口都找不到了,这让我又失望又生气。

玄清子无言以对,半晌以后才说:“罢了,看来是我太心急了。你回去吧,等你真的到了甘愿为楚弥深冒任何风险的时候,再来这里找我吧。”他深深地看了我最后一眼,转身飘然而去。

我急得大叫:“喂,你别走啊!我是真心希望弥深能复活,但是你至少得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啊!”

他充耳不闻,越走越远。村子里忽然腾起重重迷雾,遮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只能干跺脚,却不敢真的闯进去,因为害怕这是他故意设下的陷阱。

等了很久,迷雾都没有散去,玄清子也没有再出现。我甚至有种时间完全静止了的错觉,虽然知道,现在这种时候就是在互相比耐性,但我就是忍不住一阵阵焦躁。

时间过去得越久,我就越是后悔,暗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更勇敢或者说更莽撞一点。像现在这样,虽然不会被骗,可是也同样失去了让弥深复活的希望啊……如果说这是一场心理战的话,我觉得自己现在已经败了。

败就败吧,又能如何呢,我现在只希望玄清子能再出来见见我,不要一直把我晾在这里。

又过了很久,我的耐心终于全部耗尽,决定进村看看究竟。我往前迈了一步,脚掌还没落地,身后就传来一道女声:“你不能进去,否则就出不来了。”

我大惊,慌忙把脚收回来,转身望去,只见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孩子站在不远处,乌发白裙,手里还提着一盏青色古灯。

“蒋雯雯?你怎么会在这儿?!”我可真没想到,在这个古怪的地方,竟然还能碰见认识的人。

现在的蒋雯雯,已经洗去了所有的怨气,看上去清秀文静,完全没办法跟174教室里那个复仇索命的女鬼联系起来。如果不是我对她印象太深刻,恐怕都认不出来她了。

蒋雯雯轻轻一笑:“我就是特意来找你的呀。”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更加惊讶,印象里蒋雯雯是为了复仇,才特意从阴间逃出去的。那天如果没有食梦妖故意在外面拦住鬼差,她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地杀死欧阳老师。虽然她后来在我的鼓励之下,回老家探望父母去了,但我始终觉得她半路上就被鬼差抓住的可能性其实更高。可是现在看她的样子,哪里是“越狱逃犯”被抓住之后该有的样子啊!

难道她杀完人之后,一直没被鬼差抓住?到底是鬼差太弱,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亦或者……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蒋雯雯,而是法术幻化出来的?想到这里,我悄悄地抬手按了一下眉心,再次看了过去,结果蒋雯雯就变成了满身血污、没有眼睛的恐怖模样,跟那天在174教室里见到的一样。我有点受不了,赶紧又把天眼给关了。

蒋雯雯貌似看出来我做了什么,有点不自在地转头看向一边,小声催促道:“没时间解释那些了,你信我的话,就赶快跟我走吧。”

“去哪儿?”

“回阳间。再不回去,你的肉身就会衰竭。”蒋雯雯略微扬了扬手中的青色古灯,说道:“快点吧,我支撑不了太久……要是灯灭了,你也照样回不去。”

我吓了一大跳,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冒险,赶紧说:“好好好,咱们这就走吧。”

这个蒋雯雯虽然有着残忍的一面,但也是个重恩情的人。那天我也算是帮了她的忙,她最后才没有伤害我,现在应该也不至于。眼下这种情况,我就算有怀疑也只能强压着,毕竟相比较之下,她还是比玄清子可信太多了。

我得首先活着,才能有机会弄明白所有一切,才能再去想能不能让弥深复活的事儿。如果连我都死了,那才真的毫无希望。

蒋雯雯提着古灯走在前面,青色的光芒忽明忽暗,我只是多看了两眼,就觉得心神激荡,有种魂魄都要被吸进去的感觉,吓得我只好收回视线,再也不敢看了。

“引魂灯是用怨气作为燃料的,久而久之,自身也生出了怨气。你是生魂,最好别看它发出来的光,免得魂魄受损。”蒋雯雯虽然没有回头,却也察觉到了我的异常,赶紧出声提醒。

我用手遮住眼睛,勉强挡住了大部分光线,却因为要看路而无法完全不看灯光,没走多久,便又觉得神志恍惚,头重脚轻了。

“这样还是不行,回阳间的路还有很长,我怕你等不到那时魂魄就被吸进灯里了。”蒋雯雯语气充满忧虑。

“那怎么办啊?”我也跟着担心了,因为我明显感觉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差,而那盏灯……似乎越来越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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