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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妈妈

眼前忽然一花,雾气渐浓,远方隐隐有歌声传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似南海鲛人对月浅唱,让人不自觉地忘记了凡俗一切,心中莫名地充满了悲伤。

那歌声似乎有着无法抗拒的魔力,我慢慢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循着歌声而去。

透过朦胧的雾气,隐约可以辨认出那是个长发女子,一身白衣出尘脱俗,宛若下凡仙子。

走得近了,才发现她竟然立于湖面之上,四周布满碧绿荷叶,独她一人聘婷而立,白衣若莲,眉目如画。最美的,当属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莫名地让我觉得熟悉,一时间竟看得痴了。

她亦凝望着我,轻轻浅浅唱完最后一句,忽然冲着我伸出手,微笑着说:“灵犀,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呀……快过来,让妈妈好好儿看看你。”

“妈妈?”

“对呀,你不记得了吗?小时候妈妈最疼你了,经常唱歌给你听的,你还说最大的心愿就是跟妈妈一起唱歌儿。”女子的神色忽然变得落寞,无限哀戚地轻叹道:“看来你是全忘了,妈妈白疼你了。”

“不不不!我没忘!没忘!”我忙不迭地否认,生怕让妈妈伤心了。她可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啊,我怎么能让她失望?就算真的不记得,我也要装作记得,否则我会失去妈妈对我的疼爱呀!

妈妈笑了,莹润朱唇弯出漂亮的弧度,带着一种不动声色却勾魂夺魄的美感。她轻声催促:“那就快过来呀,陪着妈妈唱歌。”

“好。”我没有任何迟疑,迈步向前,耳中只听见“扑通”一声,腥臭污水瞬间灌入口鼻之中!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我从小就是孤儿,哪有过什么妈妈!

该死的,又被幻象给迷惑了!

我手脚并用地扑通,然而这莲花池看起来不深,甚至都未必能没过我的胸口,可不管我怎么努力,两条腿就是伸不直,使不上力!我无法站立,更没办法让脑袋冒出水面,剧烈扑腾之下反而喝进了更多的水。

池底的淤泥也被我制造出的水流带动起来,池水愈发浑浊腥臭,几乎要把我熏晕!

白衣女鬼也随我一起沉入水中,冷笑着看我挣扎,黑发如海藻般在水中散开、缠绕,恐怖而又狰狞。她未曾开口,声音却直接在我脑中响起……

“刚才你听到的,是我临死之前唱的最后一首歌儿……怎么样,好听么?”

我哪还有心思回答这种问题!我的气管和肺里都灌了很多水,生理反射让我不断地呛咳,但反而吸入更多的水,更加难受,就呛得更加厉害……我觉得我马上就要死了。

女鬼脸上的笑容愈发阴冷,竟用充满期待的语气说:“你快死吧。你死了,我才能得到自由。她答应过我,只要我生满十个孩子,再找到个替身,她就放我走。”

神经病!老疯子!我在心里用能够想到的最恶毒的词汇骂她,身体上的痛苦越来越强烈,我垂死挣扎,可什么用都不顶。

“呜哇……”

忽然,一声尖锐的鬼叫声直穿耳膜,没等我反应过来,就感觉到有一大群猴子似的东西跳进池水中,闪电般地涌向那女鬼。

女鬼起初还笑着说:“你们不用送我。”等看清楚小鬼们眼神中的疯狂狠厉之色,瞬间吓得花容失色,仓皇逃窜。可惜她孤身一人,怎么敌得过无数小鬼的围攻?几乎只是眨眼之间,她就被撕咬得破破烂烂,吸干了鬼气,魂飞魄散而亡。

小鬼们又把目光转向我,我吓得心跳都漏了节拍。然而,忽然有一个看起来稍大的小鬼挡在我面前,冲着自己的同伴们“呜哇呜哇”叫了半天,同伴们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慢慢散了。

我不知道这个小鬼究竟是想要救我,还是打算赶走同伴之后吃独食,我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了。半昏迷的状态中,我感觉有一股冰冷刺骨的力量托住了我,轻轻松松就把我抛出睡眠。

我又摔了一下,肚子里的脏水咣里咣当地让我想吐,偏了偏头,才发现自己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自己催吐了。

救我的那个小鬼跳到我身边,打量了一会儿,忽然一拳头直接砸中我的胃,我张嘴就吐,旋即又发出巨大的呛咳声,狼狈至极。然而那小鬼很有先见之明,打完一拳就飞身远遁,一点儿都没沾到脏东西。

我吐了很久,才勉强觉得好受了一些,正犹豫着要不要跟那个小鬼道谢,它又主动跳回我身边,眼泪巴巴地拽着我的衣角,小声叫道:“妈妈……妈妈带我走……”

我勒个去,不要乱认妈!我就只有一个孩子!

糟了!孩子!

想起宝宝奄奄一息的模样,我瞬间从头凉到脚,顾不得自己的身体,慌忙起身寻找。虽然宝宝的本体还在我肚子里,但是虚灵上凝聚了他的绝大部分力量,要是找不回来,本体也会相当危险。

我必须得找到!

“宝宝?宝宝能听到吗?”我边走边叫,四周的雾气太浓了,可视范围还不足五米,我也是没有办法才会这样。

没走几步,那个小鬼就拦在我面前,固执地说:“妈妈……一起走!”

我盯着他那颗达到比例失调的脑袋上,纵横交错的恐怖伤疤,心里厌恶又烦躁,但还是黏在他刚才救了我一命的份上,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你认错了,我不是你的妈妈,你赶快去别的地方找吧!”

“不!你就是我妈妈!”小鬼忽然哭了出来,似乎急于证明什么似的,然而嘴里却只能发出“呜哇呜哇”的怪叫了。也不知是掌握的人语有限,还是被操纵着他的主人限制住了说人话的能力。

但不管哪种情况都好,我都没能力帮他,我现在自身难保,还要寻找宝宝,真的管不了他。

我逼着自己不再看他,去寻找真正属于我的孩子。

身后,小鬼忽然发出哀戚的长鸣,我心里顿时一沉,暗叫不妙。才刚把身子往旁边闪了些许距离,脚踝就被他抓住。他绕着往上爬,眨眼间就抱住了我的膝盖,张嘴就是一口!

尖锐的獠牙直接穿透了我的骨头,顿时血流如注,疼得我倒在地上,差点打滚儿。

小鬼跳到一旁,满嘴鲜血地看着我,又开口叫了一声:“妈妈。”

我勒个去……我又气又疼,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发现他目露凶光的时候,又吓得赶紧说:“你想叫就叫吧。”他这才笑了,喜滋滋地过来,伸出干枯的小爪子,扯住我的衣裳叫道:“妈妈,妈妈!”

我想说:你把我咬成这种样子,还让我怎么走?但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实在是害怕惹急了他再多咬我几口,我就彻底不用去找宝宝了。

“妈妈受伤了,走不了,你自己先走吧。”我硬着头皮忍着疼回答。

小鬼看向我白骨外露的膝盖,忽然把爪子伸了过去!我吓了一大跳,赶紧把腿搬开,急急地叫道:“你还想干什么!”

“妈妈……呜哇呜哇呜哇……”

得,又开始鬼叫了。这东西现在是除了叫妈不会说别的了么?我心里充满厌恶,躲闪着不敢让他碰我。一不留神,就牵动了伤口,疼得我眼泪直冒。

它趁着我掉眼泪的机会,终于把小手盖在我的伤处,那一刻我甚至怀疑,自己的半截身子是不是都冻僵了!

附带着的,脑海深处忽然冒出这样一幅画面……

我坐在养父的车里,低头忽然看到一个鬼婴爬上我的膝盖,扬起丑陋不堪的小脸盯着我看,破损缺肉的小嘴开开合合,似乎在叫着什么。

虽然没有听到声音,但我还是想了起来,当时它叫的就是“妈妈”!

我猛地瞪大了眼睛,盯着小鬼纵横交错、比例异常的脸,在脑海里想象他的脑袋缩小一倍,身子放大一倍,恢复到正常比例之后的样子……绝对不会错!它就是那天在车里纠缠我的鬼婴!就连脸上的伤疤位置,都跟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固执地把我当成他的妈妈了,因为他是沐曼妮打掉的那个孩子!我跟沐曼妮命格纠缠,互为替身,所以这个鬼婴才会纠缠我!

膝盖上的伤口,已经被鬼婴治好了,我试着站起来走了几步,完全不疼,就像从来都没有受过伤一样。这样的治疗能力,真心让我感到诧异,因为在我的印象里,鬼婴都是满怀怨气的,要说能力也只有伤人害人的能力而已……为什么他竟然会治疗?

不,不对,他现在已经不是鬼婴了,他已经变成了鬼蛊。

或许,我可以让他帮我。

飞快地斟酌了一下用词,我俯身摆出尽可能温和的笑容,问他:“你知道你的弟弟在哪儿吗?就是妈妈肚子里现在怀着的宝宝,他是你的弟弟呀,你应该保护他,带妈妈去找他好不好?”

鬼婴盯着我不说话,眼神很是挣扎。

我把心一横,直接强忍着恐惧把他搂进怀里,温柔地说:“妈妈爱你。但是妈妈也同样爱弟弟,如果找不到他,妈妈会非常伤心的。唔……会伤心到不想跟任何人说话,甚至连你都不想搭理的程度。如果也爱妈妈,就别让妈妈陷入那么伤心绝望的境地,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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