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在原地，不闪不避。
但攻击并没有到来。
我冷笑着问：“怎么，这样就怂了吗？看来我以前真是高估了你。”
沐曼妮开始转移话题：“我要开工了，你不想明天上头条的话，就赶快滚吧。”
“如果我说不呢？其实你也就这么点儿本事而已，只会利用自己的明星身份给我制造麻烦，在微博上恶心我……你敢做点有用的么？现在我就站在你面前，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么？”我继续挑衅，就是想看沐曼妮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之前是我太弱，才会觉得她特别强大，实际上学会红莲业火之后，我已经不需要再怕她了。
反而是她得怕我，因为如果没有我挡灾，新的天罚迟早都得降到她自己头上，到时候恐怕她只有灰飞烟灭一种下场。她不光不能动手杀我，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还得反过来保护我。
想明白这些，其实我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沐曼妮气焰全消，咬着嘴唇纠结了好半天，才小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难道只是来炫耀你已经比我强了吗？”
“当然不是。我需要你告诉我，鬼蛊的弱点是什么。”我索性直接把话挑明了，反正她跟廖黛帕是一伙的，她知道我在调查鬼蛊，也就等于廖黛帕知道了。再打哑谜也只是浪费时间，不如直接问明白。她要是敢不说或者撒谎，我就让她尝尝红莲业火的滋味。
反正红莲业火跟普通的凡火不同，施术者自身是免疫的，我不顾虑互为替身的问题。
沐曼妮说：“你打不过她的，而且她如果知道是我泄露秘密，绝对不会轻饶了我……你知道的，我受到的所有严重伤害都会转移到你的身上，最终受苦的人只会是你啊！”
我冷笑：“真没看出来你居然这么关心我啊，当初把我定身让我替你承受天劫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我会不会受苦呢？少废话！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敢耍花样信不信我刮花你的脸？！”其实我本来想用红莲业火吓她的，但是转念又觉得那是我最重要的底牌，还是应该先留着才对。
不到最危险的时候，不能把底牌暴露出来。
沐曼妮看向昏迷在地的化妆师和助理，脸色不由得白了几分，认命地叹气道：“好吧，我告诉你，鬼蛊的弱点就是……”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呃、呃”之类的声响，表情也变得痛苦无比。我担心有诈，闪身往后躲了一段距离，又怕她会趁机逃跑，不得不仔细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于是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脑袋掉到了地上。
没错，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身首分离了，跟宾馆走廊上遇到的那个陌生男人一样。
我适应不了如此突然的转变，愣愣地看着人头在地板上滚动，无头尸体仍然保持着坐姿，鲜血甚至喷到了天花板上。
此时此刻，我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
灭口。
我特意开了天眼查看，尸体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她是真的死了。
看来是我错了，廖黛帕虽然着重炼制鬼蛊，但不代表她只会用蛊，不代表她不会下降头，不会隔空杀人。
是我低估了她，又高估了沐曼妮。看来蒋欣桐等人不是沐曼妮杀的，她可能就只是负责利用明星身份下蛊而已。是之前的天罚太厉害，让我先入为主地认为沐曼妮肯定拥有特别邪恶逆天的能力……
可实际上她居然这么弱，我甚至都还没涌出红莲业火呢，她就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真是比我想象当中弱太多了。我原本以为需要暴力逼供才行呢。
唉，廖黛帕那个女人灭口灭得太快了，我一点儿有用的信息都没得到。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该浪费时间，直接把沐曼妮打服了再逼供，说不定就能知道鬼蛊的弱点了……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啊！
我盯着沐曼妮的脑袋，她的脸正好对着我，双目圆瞪的样子看起来恐怖而又诡异，似震惊又似嘲弄。我郁闷地收回视线，心里觉得特别不踏实，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什么。
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出门的时候我还在想，她弱成这样，就算干坏事恶劣程度也很有限吧？至于招来那么恐怖的天劫么？
不对！中计了！
我掉头往回冲，却又在看清眼前景象的瞬间泄了气……沐曼妮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尸身仍然软倒在椅子上，脑袋也还在地面，一切都跟我离开之前完全相同。
不是诈死，是真死。
我呆了几秒，只能暗暗叹气接受现实，接受那些困扰着我的谜题永远都无法解开。
罢了，至少我除掉了廖黛帕的一个帮手，让她失去了最重要的散播蛊虫的渠道，也算是一种收获了。
我打给老费，说：“沐曼妮刚刚被人灭口了，就在滨戏的图书馆九楼……嗯，我亲眼看着她死的……不会有错的，脑袋都掉下来了，肯定死透了……什么？！”我惊恐地转身，人头忽然拔地而起，飞快地向我扑来！
我躲得慢了，被她咬中肩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
老费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降头师当中有一种是练飞头降的，身首分离未必就会死，你要小心！”
太迟了。已经太迟了。
沐曼妮的脑袋直接从我肩膀上撕下一大块肉，血淋淋地嚼着，咽下去之后又从脖子上的断口处掉下去，摔在地上发出“啪叽”一声。她盯着我阴阴冷笑：“我的确不能杀你，但不代表我能容许你坏我大事！”
我挣扎着试图调动红莲业火，可惜完全没有效果。沐曼妮的身体自动坐了起来，她的脑袋飞回去，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抬手撩一撩头发，照样风情万种妩媚迷人。
她站起身，故意踩着猫步向我走来，胯骨扭得无限招摇。目光交错的瞬间，她轻蔑一笑，跨过我的身体，踩着高跟鞋婀娜多姿地走出去，扬声道：“来个人，我姐姐低血糖晕倒了，快来帮我扶一下！”
残余的理智告诉我，落到她的手上，我就算不死也绝对不会好过！我不能被她抓住！
身体里，一股压抑许久的力量骤然爆发，仿佛岩浆奔涌，所过之处一切能量都被吞噬。不过瞬息之间，毒素就被清除得干干净净，但是我也变成了青肤獠牙的模样。
阿修罗血脉，再次觉醒了。
我扫了一眼门口，虽然没看到沐曼妮但是也知道她肯定不会离开太远，咬了咬牙，我转身奔向另外一边的窗户……哗啦啦，玻璃碎片四散飞溅，在我的皮肤上划开了不知道多少个伤口，但是疼痛反而更进一步地激发了我体内的力量，我振翅高飞，直冲天际。
借着夜色的掩护，我飞速逃离，不敢有丝毫停顿。直到飞出足足两个街区，我才小心翼翼地减速，确认沐曼妮没有追上来之后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太险了。
要是没有阿修罗血脉，要是没有这对丑陋的肉翅，我会遭遇怎样的折磨根本难以想象。我忽然有点不那么排斥自己的半阿修罗身份了。
血脉的存在我抹不掉，而且这份力量刚刚保护了我，我是不是应该尝试着接受这个身份呢？
力量本身并没有正邪之分，差别在于操纵的人，以及使用的方式。就好像刀，可以拿来杀人，也可以拿来切菜，你说它到底是好是坏？
都不是。好与坏，全由用刀之人决定。
我想，阿修罗之力也是同样的，其实我可以坦然接受、使用，只要我保持本心不为非作歹，用了又何妨？
血脉可以共存，自我认知也同样可以。我是阿修罗，但同时也是人类，这其实并不冲突。
我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释然。
悬浮于千米高空之上，偶尔有丝丝云朵从我身旁飘过。万家灯火在我脚下连成一片，璀璨明亮，美不胜收。
然而我也看到了法阵，如今我已经认得，那是放大了无数倍之后的拘灵阵，和我学校里的，以及我曾在三途村中见到过的，完全一样。
我看到的是阴谋，更是沉甸甸的责任。老费曾经说过，H省一直无人监管，所以才会混乱失序，邪魔外道猖獗肆虐。他也同样说过，会把这个担子交给我。
我有责任破除这个阵法，让滨城恢复本来面貌，找出潜藏幕后的那个人，还这片土地以安宁。我要做事情那么多，责任那么大，怎么还能为了区区血脉这种小事纠结烦恼呢？我的时间和精力，全都应该用到更有意义的事情上去啊。
清风拂过，我的身体忽然发生了变化，獠牙和翅膀全部消失，皮肤恢复正常色泽，但是隐隐有青色纹路浮现，无声地宣告着我的特殊身份。我无声微笑，心里明白，这两种彼此压抑彼此侵蚀的血脉，终于相互融合。
我是人类，同时也是阿修罗，这没有什么不好，只要我能坦然接受。
隐隐地，我听到佛声回荡……那声音似乎来自于我的心底。
我想到了佛家典籍之中经常出现的两个字：顿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