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弥深相视一笑，眼中带着相同的欣慰与祝福。我悄悄地用意念说：“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帮他。”
弥深傲娇地说：“谁帮他了，我不过是看他不爽，想让他尝尝苦头而已。”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忍不住偷笑，这个家伙，还真是不坦诚呢。
但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忘尘死去的那夜。我哭得那样撕心裂肺，弥深明明很吃醋，却还是不忍加重我的痛苦，无奈地叹着气说：“好吧好吧，许你哭也许你想着他……”
这个傲娇的傻瓜，又是怕我伤心了，才会这样帮助陈耀阳的吧？
景妤婳有所感应似的张开眼睛，见到陈耀阳脸上的血泪痕迹，立刻明白自己恐怕没办法继续留在这里了。她轻轻地笑了笑，说：“耀阳，看来咱们之间的缘分走到头了呢。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遇到喜欢的女孩子要记得去追，别总是念着我……”
陈耀阳打断道：“我才不需要别人，我只要你！谁都比不上你！”
弥深挑了挑眉毛，露出一副不认同却又欣慰的复杂表情。我正好看见了，顿时满脑袋黑线。
某人是在为消灭掉潜在竞争者而欣慰么？
另一边，陈耀阳已经告诉景妤婳她其实可以投胎，还说了自己会等她长大然后重新追她。景妤婳静静地听着，从容而幸福。
“我会一直等你的，直到你出现为止。”景妤婳吃力地抬起手，勾住陈耀阳的小拇指，轻笑着说：“拉钩。你要是不来找我，你就是小狗儿。”
“一定会去的。等你十八岁生日那天，就会见到陌生的怪叔叔了。”陈耀阳开着玩笑，眼泪却直往下掉。
我忍不住说：“其实也不用非得等到十八岁啊，耀阳你可以搬到她家隔壁去，以邻居的身份看着她长大呀。要是你能跟她父母成为朋友，接触的机会就更多了。虽然在她长大之前，你都只能把感情压抑在心里，但是能陪在她身边，总好过一个人默默承受四年的煎熬吧？”
陈耀阳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可以陪着她成长的，太好了！”
某人的醋坛子又翻了，传音质问我：“干嘛要提醒他，你是舍不得他受苦么？”
我无语了。
景妤婳的魂魄隐隐出现了溃散的迹象，不能再耽搁了。
弥深怕出意外，决定亲自陪她走黄泉路。陈耀阳被感动得够呛，就差没有再跪下来表示愿意做牛做马了。然而他绝对想不到，楚弥深这个时候正在用意念跟我沟通，而且说的内容是……
“等会儿出去的时候小心点，这货太不靠谱了。万一惊动了守卫，你就自己跑，让他跟守卫慢慢打去，你得安安全全的……”
我再次无语。大哥，你这么腹黑你家里人知道么？
哦，貌似是知道的，因为他家里人就是我啊。
弥深还说：“以后你尽量少跟他接触，这人就是个废渣，法力不高心性也不够坚韧长得还娘，接触多了影响孩子的胎教……”
大哥，你吃醋就吃醋，别拿孩子当挡箭牌行么？他还小。
陈耀阳还在翻来覆去地说好话，我忍不住想，要是让他知道楚弥深刚才说了什么，究竟会是什么反应呢？
算了，为了避免他们再打起来……哦不对，应该说是避免陈耀阳再被楚弥深单方面殴打，还是什么都别说了吧。
弥深终于忍不住叫停了：“你再啰嗦下去，这女人就要魂飞魄散了。”
陈耀阳吓得赶紧闭嘴，可怜巴巴地望着景妤婳，连句道别的话都不敢再说了。
弥深假装没看见陈耀阳可怜兮兮的样子，直接把景妤婳塞进空间裂缝里，自己进去之前却故意嘟囔：“听说西湖断桥特别有名，真想去看看啊……”说完之后，他生怕陈耀阳不明白似的，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半天，直到陈耀阳激动得差点跪下，这才满意地踏进空间裂隙。
我对陈耀阳说：“江南水乡多美女，气候也不错，非常适宜居住，我觉得你可以考虑申请调派过去。”
陈耀阳却说：“不，我打算辞职。等完成了这个任务，我就回去申请脱离组织。我不想再过这种东奔西跑的日子了，只想安定下来，静静地看着她长大。”
我默然，爱情果然是会让人改变的，陈耀阳曾经那么努力地想要获得组织的重视，甚至有点不择手段的嫌疑。但是现在他却甘愿放弃千辛万苦换来的一切，只为了能陪在心上人的身边，多看她几眼。
现在想想，当初促使他拼尽一切往上爬的动力，也许未必就是他自以为的那样……说不定，他只是想要摆脱“哪里需要哪里拧”的螺丝钉状态，牢牢地钉在景妤婳身边，跟她长长久久地搭档下去吧。
也许。
我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脱离组织之前都得抹除记忆的吧？到时候你会连景妤婳也一起忘掉的，那还怎么履行约定？”
陈耀阳轻轻地笑了笑：“不怕，我相信就算记忆没了，也还有执念存在，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好吧，那我祝你们一切顺利。”
“谢谢。”陈耀阳走回景妤婳先前待过的位置，闭上眼睛静静地站了很久很久，像是在感受空气中残留的气息，像是要从中汲取坚持下去的勇气。
我能够体会他现在的心情，于是默默地陪着他站了很久。直到他调整好了状态，才问：“组织上有新的命令吗？”
要是没有的话，我恐怕还得在这儿继续守着，免得其他同事对这里的亡魂出手。
陈耀阳道：“你和鬼王离开以后没多久，队长就亲自下达了新命令，任何人都不许伤害这里的亡魂。所以你不用担心了。”
我稍稍松了口气，暗想着这也就意味着领导人接受弥深的条件了。一切都挺顺利，真不错。
我跟陈耀阳按原路返回，顺顺当当地出了地下秘道。然而才刚出去，就感觉有森森怨气扑面而来，吓得我们还以为是被敌人发现了。小心翼翼地查探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又有一批新的亡魂被押了过来。
押送亡魂的当然都是叛变了的勾魂使，数量已经过百了，而且还不知道是不是全部。至于亡魂数量就更是惊人了，估摸着有近万个！
月光下，亡魂们被拘魂链绑成了一长串，僵硬而麻木地缓缓前行着，长长的队伍见首不见尾，也难怪会凝聚出那么强烈的怨气。所有的勾魂使都手拿长鞭，不断地抽打、催促着亡魂们加快脚步。
勾魂使们的警惕性都非常强，我不敢把精神力靠得太近，只能远远地观察，尽量记住几个特征比较明显的，希望能对弥深有帮助。
一直等到所有亡魂都被押进地道里，我和陈耀阳才敢动身离开。
网络上，一条新闻正在飞速传播……
内陆某省发生8.4级地震，初步估计直接严重受灾地区有数万平方公里，震中地区目前通讯、交通全断，伤亡人数未知。
消息一出，举国震惊。
然而最震惊的，当属我和陈耀阳，因为只有我们知道这场灾难的真相。
“我觉得咱们刚才遇见的那些亡魂只是第一批而已，后面肯定还有更多……妈的，天帝到底想干什么！”我又悲又气，即便骂了脏话也难以消解心中的愤恨。
陈耀阳语气沉沉地说：“08年地震的时候，死亡人数将近七万。这次的地震无论是震中地区还是受灾范围，都跟那次差不多，而且又是后半夜大家都睡着了的时候……遇难人数只可能比那次更多。”
“靠！”我气昏了头，卯足了劲朝着一块大石头踹过去，完全没关真踹上去了会不会骨折。
石头忽然自己飞了，我猝不及防之下失去了平衡，被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熟悉的气息瞬间将我包裹，让我心中的郁愤消减了许多。
及时出现的鬼王大人心疼地说：“生气也不能这么伤害自己啊，要打打我，别踹石头。”
“……我哪舍得。”我趴在弥深的怀里，闷闷地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攻上天庭啊？我真是受不了了。”
弥深摸了摸我的脑袋，安抚道：“就快了，别急。”
陈耀阳郁闷地说：“你们两个秀恩爱也注意点时间场合行么？”
我窘迫地后退，却又被弥深更用力地抱紧，接着就听到他说：“我已经下令停止勾魂了，后续的死亡人数肯定会降低很多。”
唉，要是勾魂使一个都没叛变该有多好，那样的话弥深一声令下，就彻底不会再死人了。
陈耀阳冲着弥深鞠了一躬，正色道：“我替灾区的百姓谢谢你了！”
弥深侧过身子，没受他的礼，说：“这事儿说起来也算是我们鬼界的疏忽，要是早点发觉有勾魂使叛变，把叛徒全都清理掉，可能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灾难了。”
“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了，这事儿太大，我必须得马上回总部去，让上头知道真相！”
“等等，把这个拿回去。”弥深将一把黑色长刀抛给陈耀阳。
“这是……？”
“斩鬼刀，地府里专门用来处决鬼差的。你们如果在灾区见到勾魂使，可以用它斩杀。”弥深顿了顿，加重语气强调：“此刀非同寻常，务必要交给你们当中最强大、最可信的人！”
陈耀阳震惊一瞬，肃然道：“放心！还有……多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