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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七壶/第3杯:一句锥心的嘱托

我想您一定特别想念我小时候咿咿呀呀的样子吧,那时的您处于最好的年华。

如今我也到了这个年华,而您却已双鬓斑白。

我祈求时间啊,如果不能回头,那就再慢一点。

而您却说:“让时间走吧,我和时间一起看着你一分一秒地长大,有着这份念想,就已足够。”

··········································

秋子和小溪来到车站后,默默地等待着列车进站。接站的人很多,傍晚的阳光并不毒辣,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显得很温暖。虽然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紧挨着旁边的人,但好似也并不会让人显得十分焦躁。

但在人群中的秋子却在等待中感觉到一丝难以抑制的恐慌,这与周围的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周围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在夕阳的照耀下露着些许期待与兴奋,好像唯独秋子面露愁容。如果是以前,父母来的话,秋子肯定十分欣喜,而如今,秋子心头却泛起了许多苦涩。秋子是多么不希望自己的母亲是以这个原因而来到这里。

就在秋子抱着如此感叹时,小溪拽了拽秋子。

“别这么愁眉苦脸的,一会阿姨看到该更难受了。”

秋子看看小溪,点了点头。

其实秋子心中也明白,自己不能在父母面前表露出这样的情绪,自己一定要坚强,要乐观,要给予家人希望。否则这个家就真的太容易会因母亲的这个病而坍塌。

秋子长舒了几口气,缓了缓刚才那种不适宜的状态,又下意识的用手把小溪搂得紧了些。

列车进站了。

不多时,出站口就开始变得十分嘈杂,充斥了各种称谓的叫喊。不知多少人从秋子和小溪身旁擦肩而过,有时还会不小心撞得两人不得不后退。尽管秋子和小溪已经十分尽力地搜索,但还是未能看到秋子父母的身影。

人群从最开始的拥挤,逐渐稀疏,最后寥寥。可秋子的父母却始终没有出现。

这让秋子越来越慌,给父亲打电话,父亲也没有接。眼看着出站口的门陆续关闭了,就在两人有些不知所措时,秋子的父母背对着夕阳出现在了秋子和小溪的视线里。秋子的父亲一只手拎着一个编织袋子,另一只手搀着秋子的母亲,母亲一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紧紧拽着秋子的父亲,弯着腰十分缓慢地走了过来,两人的影子被身后的夕阳拉伸得很长、很长。

检票出站后,秋子赶紧接过父亲手里的东西,小溪也急忙去搀住秋子的母亲。两人看着母亲,都有些惊愕于她的变化。原来秋子母亲虽然也清瘦,但起码很精神。而如今,面如枯槁,身形憔悴,因为胃部不适的原因一直弯着腰,感觉连站都难以站稳,四十刚过的人却显得十分苍老。

母亲的双眼也很无神,只在看到秋子和小溪的那一刹那,才冒出些许光,其余时候头几乎都难以抬起。这让两人不得不惊恐于病痛的力量,竟能把一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折磨成如此的样子。

“小溪也来了啊,让秋子来接就好了,还让你折腾一趟。”

秋子的母亲一边拽着小溪的手,一边说着,说话的声音很抖,也很弱。

小溪一边应和着,一边也握住秋子母亲的手。

小溪明显能感觉到秋子母亲的手使不上力气,过年时去秋子家,秋子母亲也是拽着小溪的手,但那个时候秋子母亲的手很温暖也很有力。

四个人慢慢地来到街边,秋子正要去觅一辆出租,打车去小溪家时,秋子的母亲却拦住他说。

“去的地方远吗,不远的话就走着去吧,听说城里打车贵。”

秋子母亲除了离村不远的镇子,就没再去过更大的城市。

秋子听母亲说完,心里像被揪住了般,特别的疼。

“娘,你就听我们安排吧,不贵。你放心吧,你儿子现在挣得多。”

说这句话时秋子的声音有些沙哑。

说服了秋子的母亲,几人坐车来到了小溪的家里。

进屋后,秋子和小溪扶着劳累了一路的母亲去卧室床上躺着,留下父亲在旁边照料后,两人便去厨房开始做饭。秋子怕做菜时吵到母亲,出去时将卧室的门关上了。

灶台上的水烧开了,秋子倒了一杯给母亲端去。

来到卧室门口时,未等开门,秋子却不小心地听到了母亲对父亲说的话。

“小溪这闺女多好啊,也不嫌弃我们是农村人,家里条件也好,咱家秋子能找到她,这真是上辈子修来的。”说到这,母亲缓了口气。

“孩儿他爹,有件事你得听我的。我这病啊,要是花钱多不好治咱就不治了,咱不能给娃们添乱。如果要因为我这病,给娃们添了摞烂,万一把两人的事给搅了,我这不是作孽吗?你可一定得听我的。”

听到这,秋子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止不住了,一个大个子靠着墙就哭了起来,秋子咬紧牙关不哭出声,面容有些狰狞。

秋子在那一刻也终于体会到了年初时,在姥爷病房里的小溪要忍住不哭出声是有多么的难,心里是有多么的苦。

小溪在厨房看秋子送水这么慢还没回来,就出来看了一眼,看秋子靠在墙边哭,赶忙把秋子拽到厨房。

“千万不能让阿姨看到你哭,这样他们更不能安心治病了。”

但是刚说完,小溪的眼泪也落了下来。

“我能体会到你的感受,但我们一定不能软弱,我们要让他们有希望。”

秋子听完,伸手抱住了小溪。希望,有时是多么无力的一个词。

松开小溪,秋子使劲睁了睁眼睛,抹干净眼泪,再次把水给母亲送去了。

回来后便开始和小溪一起做饭。

两人忙活完后,天也要黑了。父亲说镇上的大夫不让母亲随便吃东西,只能吃点流食,秋子本想让母亲多休息,想在床边喂母亲些粥,但是母亲却一定要起来坐在桌边。

或许母亲心里也明白,这一次进了医院,或许以后就不能再和大家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了。

人有时真的怕“最后一次”这个说法,尤其是在某些情境下,听起来就让人心生绝望。如果不知还好,一旦确定明了,就会让人格外的想去珍惜。而这份珍惜又透着千般的不舍,万分的不忍,但最后不管如何又总会残忍的收场。

秋子小心翼翼的扶着母亲来到桌旁,接着大家也都坐好,母亲不能吃什么,就咽了几口粥,之后就笑着看大家吃。其实四个人心里都藏着苦涩,但为了彼此,大家都在尽力地忍者情绪,维持着这份不知还会不会有下回的团圆饭的氛围。

母亲放下勺子那刻后不很短的时间里,房间很安静,只有三个人在吃饭时不小心发出的小小的声响。

“这要是小丰和小晓也在就好了,就又像过年的时候了。”秋子母亲笑着向三个人说着,打破了这份安静。

“嗯,过阵子他们放暑假了,我就让他们过来。”秋子低着头,一边吃饭,一边答着。

“我们哪能在这待到那个时候啊,检查完我和你爹就回去了。到时有空你们回家,家里今年养了两头猪呢,到时好吃肉。”

“嗯,到时回去吃。”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顺着母亲的话说。

接下来的时间里虽然大家都在或多或少的说着些什么,但是总觉得还是透着那么一股冷清和伤感。

未等其他人吃完,母亲实在有些坐不住了,秋子和小溪就把母亲扶回了卧室。

待到出来一看,父亲也离桌去了阳台,想必父亲的心里也是十分忧虑。

此刻两人也没了再吃下去的心思。就开始默默地收拾起了碗筷。

父亲在阳台待了会儿后,就回了卧室去继续照顾秋子母亲。

将餐具洗刷完毕后,两人就呆坐在沙发上,电视随意地开着,两人却也无心看,只是为了房间里能有些声音。电视里放着一个欢快的综艺节目,平时两人可能也会随着乐一会儿,但如今听到电视里的笑声却觉得无比的烦躁。没过多久,两人所幸也关了电视。商量了一下明天几点起床出发后,两人也便各自回房休息。

秋子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没有丝毫的睡意。这个时候,秋子也是一点都不想睡,多想时间能慢一点,就再慢一点,这样也就能多宁静一会儿。

但这份秋子所珍惜的宁静并未维持多久,秋子便又起身来到桌前,因为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份教学评估报告没有写。

秋子打开灯,从包里拿出纸笔,长吸了一口气,便开始写了起来。

往常的秋子对于这样的报告可谓写的得心应手,而今天秋子却是越写越乱,越写越烦躁,强忍着性子写完后,却也发现写的前言不搭后语。只好又强忍着再去重写,等再写完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了,这一遍虽说写得稍微强了些,却也能看出心思并未有放在上面。秋子终是无法再重新写了,就决定这次先如此上交吧。

秋子收拾好东西后,再躺倒床上时,时针已经指向了1点。

秋子几个小时前还在想着时间要能慢一些多好,没想到转眼又是过得这么快。

时间总是不等人的,尤其是在回头看时。

窗外的月亮随着时间在不知不觉时已经移到了另外一面,早已经照不到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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