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这茬,两人合力把香囊都做好了,一共做了十几个,连清莲殿里洒扫的小丫头也有份。
这香囊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实际上混合了小花神的灵力,既保香味不断,又有安神清心的功效。平日里佩戴,还可以防邪祟入体,防病去灾,是以其他殿的人都很羡慕,私下里跟清莲殿里玩的好的朋友讨要,甚至出钱购买。
红云蹲在院子里仔仔细细地摆着花,忽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他心头一跳,雀跃地抬首望去,见一个白衣黑发的少年从浮莲上跳下,稳稳地落在院中。
“阿离!你回来啦!”红云从地上一跃而起,兴奋地冲少年挥手。虽然他嘴上抱怨离正更得花神欢心,但他亦打心底里崇拜稳重又有能力的离正,自从离正被外派出去巡察半年,他一直心心念念着等他回来。
离正翻手掐了个诀,浮莲化作一道白光融入他的掌心。他这才看向红云,微微扯起嘴角:“红云,好久不见。”
“阿离,你此去有没有遇上什么好玩的事,快跟我说说!”红云笑嘻嘻地迎上去,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旁。
“有,但是得等我跟花神大人汇报完才能跟你细说。”离正快走几步,把红云甩在身后,准备踏入殿门的时候,他头也不回地往身后扔了一个小布包。
红云慌里慌张地接住它:“什么东西啊?”
“自己看。”
离正进了殿中,旁边几个竖着耳朵偷听的小丫头立马围过来,吵着让红云打开看看。红云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裹,里面是一个拇指大的核桃木雕,木匠匠心独具,调成一层套一层的模样,每一层都镂花精致,栩栩如生。
小丫头们个个爱不释手,抢着要端在手中里仔细瞧瞧,红云被她们挤在外围,只能气呼呼地大呼小叫:“都给我小心点,别摔着了!”
晴光早就听见他们的动静,也放下手中的东西,眼巴巴地等离正进来。
“花神大人。”半年不见,离正又长高了几寸,一袭白衣长身玉立,不卑不亢地对她弯腰行礼。
“两日前你写信来说快到祁都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一路舟车劳顿,累不累啊?”晴光笑着拉他坐下,又亲自给他倒了杯茶。
离正对上她“慈爱”的笑容,目光闪了闪,幽深的瞳色泛起复杂的波澜,待他低头抿了一口茶再抬起来时,脸上已经是温暖而亲切的神色:“有花神大人给我的坐骑浮莲,日行千里都没有问题,如何还会劳累。”他接着神色一正,开始讲述他在外巡察各地花观的所见所闻。
花观就是花神宫在各地的“分身”,分管各地的祭祀祈福事宜。花观的主人就是花君,全国一共十二座花观十二个花君,花神宫是所有花观之首,花神亦是所有花君之首。视察花观这种事,其实应该由晴光亲自去做,但那时候大长老已经隐约察觉到他要找的养蛊童子就在清莲殿,所以晴光就以寒疾为由,让离正代她出行躲避大长老耳目,这就有了离正出宫半年之说。
“去年冬寒,雪灾甚重,先是雪崩压死了不少百姓,接着连续的凝霜将大半的作物冻死,春来冰雪融化,又汇聚成山洪……炪州、壅州等地,缺衣少粮,百姓死伤无数。朝廷虽然关切,但发下来的赈济银大半落入了贪官囊里。单靠花观积极奔走救援,实在无法长时间支撑,久而久之,花观发的赈灾粥变稀了,馒头变小了,百姓们对朝廷敢怒不敢言,只好把怨气发到花观头上,常常有一大批人涌入花观打砸抢烧,路上见到穿着花观服饰的侍从也群起而攻之,久而久之,受灾地花观的门已经连续月余长闭不开,她们亦留守观中闭门不出。我到的时候,她们个个饿得面黄肌瘦。原来,她们竟是开了自己的粮仓救济灾民,连自己的温饱都顾不上了……”
这种好心当成驴肝肺的故事,离正说得十分沉重,晴光也听得满脸悲怆,义愤填膺。不过她仔细想了想,觉得他似乎少说了某些地方:“花观有花君坐镇,用愿力支撑起护宫结界,寻常百姓如何能说砸就砸了呢?”
离正叹了口气:“这就是我要说的。壅州的丹澄花君,没了。”
晴光和绿袖皆是一震,“没了?”
离正道:“丹澄花君为了救落水的百姓,陷入山洪而不还,尸体漂浮三日到下游,才被人发现。”
“丹澄君死于天下大义,也算是死得其所,就算壅州的百姓不念她这点情,我也不能坐视不管,我要为她挂画安魂。”晴光语气沉痛。
虽然她刚登上花神之位两年,与常年分散居住在各地花君都不熟,与丹澄花君更是只有在一年一度的年末大会上见过两次面,但不妨碍晴光为她的人品所感到钦佩。
花神宫中有一处神殿,专门祭祀历代花神、花君,然大多都是供奉牌位,只有少部分有过突出贡献的,才能被画在施有灵力的画卷上,挂在灵室里,这就是“挂画”。
“挂画”能通神,看作画人的功力,下品能安魂,上品则能招魂,使画像里的人“活”过来,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重生”。不过古往今来,还没有人能做到让挂画里的前辈恢复神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