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完生日蛋糕后大人们聊起了另一个话题,从后来聊天走向可以看出那是一个危机四伏的话题,因为没过多久,它便给雨桐带来了麻烦。那个和妇科主任有关的话题是由他们的姑姑率先聊起的。她问他们的妈妈:
“嫂子,我记得你有个同学在二院上班吧?”
“丁巧燕,看妇科的,怎么,你要找她看病?”
“没有,”她的姑姑连忙否定,脸已经有点微微泛红,“我上次带刘志去看病遇见她了,她现在厉害了,升了主任,好多人都挂她的号呢!”
她的妈妈听后眼睛一闭,两秒后又睁开,然后面无表情地应道:
“我真想不明白当年她为什么选择妇科,要是我,我就选择眼科。哎,当年我要是不退学现在早该是眼科医生了,那时丁巧燕成绩还不如我呢。”
他们的姑父肯定是不希望这个和妇科有关的问题被继续讨论下去,所以他看准时机立马改变聊天风向。
“雨桐马上该文理分班了吧?”
“恩,明年春天就分班了。”她答道。
“准备选文科还是理科呢?”他又问。
“哦......”她才吐出一个字,话又被妈妈给抢去了。
“当然是理科了,这不有句老话嘛,‘学遍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文熹和雨泽都选的理科。”
她想妈妈有抢话的本事,她也有反驳的权利,于是她以胜利者的口吻说道:
“我们班大多数同学打算选择文科,而我也有同样的打算。”
他们妈妈听了这句话后显然情绪失控了,她气愤地说道:
“我看你们班所有人的脑子都有问题,估计是上次刮台风时被水给淹了。”
“我们班在二楼,淹不到的。”
“既然脑子都是好的,怎么还有这样的打算呢?”
“正因为我们脑子正常,我们才做这样的决定,”雨桐竭力坚持道,“妈,你前段时间不还说,我们班主任爱生如子,遇见他是我们的福气吗,怎么今天又这样说话了。”
“我收回上次说的那些话,”她的妈妈一副愤愤不平的架势,“我不但收回那些话,今天我还要批评他,一个教历史的,副科老师,他就不应该凑热闹当班主任,现在又来蛊惑你们选文科,这不是害你们嘛!”
“陈老师没蛊惑我们,”她立刻替班主任澄清事实,“是我们心甘情愿选择文科的,我们希望分班后能继续待在他的班里。”
“如果一个班全都选文科,确实过于感情用事了。”她的姑父居然帮着她的妈妈说话,这让她即觉得失望,又感到有些寡不敌众。显然,有些大人的心中是有偏见的,有偏见就该消除。于是她告诉妈妈:
“我读初中时,隔壁班还是体育老师当班主任呢,他们班的升学率却是我们那届最高的。”
“好了好了,我承认,不少副科老师确实挺优秀的,”她的妈妈忽然换了语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可是你要知道雨桐,选文科是没有前途的,等你填志愿的时候就知道了,那时你会发现自己就像一个手脚被捆绑的废人一样,许多专业根本选择不了。再说,选择文科,你以后就没法成为一名医生了。”
“我没说以后要当医生呐。”
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同龄人都和她一样,当她长到十三四岁的时候,她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胸膛里在某个时刻先是多了一团热情,紧接着又多了一团迷雾。它们在她的胸膛里安分守己且和平相处,恰恰是因为它们的存在使得她知道自己并不想成为一名医生。但她的妈妈仍然不依不饶地说道:
“当医生多好啊,收入高又有地位。你是不知道,我们开同学会时大家看丁巧燕那眼神有多羡慕、多巴结。谁都想去谄媚她,觉得和她聊上话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再说,以你的成绩考上省城医学院是绰绰有余的,你如果当了医生,也算是实现我当年的理想了。”
那天,她第一次听说了妈妈年轻时的理想,她的内心深处却是漠视它的。因为那理想不是稀罕救死扶伤的美德,它稀罕的是面子。显然雨哲也是那一天才知道这个古董般的理想的,他一脸诧异地说道:
“原来妈妈曾经也是有远大理想的。”
“放心,我没什么理想要你去替我实现的。”他们的爸爸笑着对雨哲说道,他的这句话很快遭来了一个白眼。
“文熹,你来说说,这年头是不是闭着眼睛都知道该选理科。”
他们的妈妈显然把文熹当成了同盟军,她根本想不到他其实是一名叛军,这也大大出乎雨桐的预料,只见他开口说道:
“阿姨,我倒觉得那句俗话说的有些片面,试想如果所有人都听从了那句话而不去选择文科,那这个世界该是多么的无趣和荒凉,其实文科也是有它的许多好处的。”
没有任何的防备,他们的妈妈像是受了很重的“一拳”,原本生机勃勃的她瞬间蔫了下来,只见她重重地叹出了一口气,接着极其失落地说道:
“哎,你们小孩全都一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