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南风起,几颗不知名的树种被吹拂而至落在扶桑阁门前,在雨水的滋养下发出许多嫩绿的芽,与其他花草映衬着有些突兀。
阿圃便差人除了大半,说是不好看,随风刮来的也贱,又命人植了桃木,可我瞧着绿油油的,甚是好看,便让她留了一株最大的。
也是造化弄人,阿圃移的那桃木连那年的冬天也没熬过。而那嫩芽无人问津,无人呵护,竟奇异般长出了参天的乔木。
父亲说这是神树,扶摇直上九重天,预示着我们林府势如破竹。我点点头,去找阿圃显摆了。
可是今年入春了,却不见那乔木生新枝,枯黄枯黄的,浇了多少水也不顶用,阿圃说是生了病,让懂行的人看了几次,都摇摇头走了,我这心里也如那枯木一般,打不起精神。
勉强打起精神出门去私塾的时候,迎面又撞上了一个乞丐,他人见我就跪,央我施与他一些粥食。林娆以为他是坏人,立刻挡在了我的面前。
阿圃赶紧上前把他撵走:“哪里来的乞丐,连大小姐都敢冲撞。”
那人就唯唯诺诺地退下了,我拍拍身上的土,满脸嫌弃地上了马车。
身后穿来阿圃对那人的斥责,又听见她对那乞丐说:“你且等着。”我催马夫让他行得快些。
我们没有去私塾,去的是鸣湖,今日是有一场赛事的。
林娆没去过,所以里面的规矩什么都不知道,我告诉她,其实赛制规则什么的,都是庄学究自己设的,都是顶简单的。
一人一只舟,三人同行,先到湖中心的小船上为胜者,不过赢的人还要再比一次,直到最后评出来一个优胜者,这都是再简单不过。
但是越是简单,越是难得,在途中总有人使绊子,拖慢你的速度,最后都是落得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局。但是庄学究从来不关心手段,他只关心结果,所以也算是助纣为虐了。
我安慰她,让她放心。这又不是什么大的比赛,不过是庄学究为了给我们无趣且枯燥的学业生涯中行的例外。
林娆一知半解地点点头,她问我往年的奖品都是什么,也是笔墨纸砚吗?
我摇摇头,庄学究以前设的奖品都是些朱子训,我看不懂,我觉得是最无用的东西了。可笑的是,李择言有一年胜了,还把那朱子集转手给了我,说自己不想要,拿回去也是垫桌角。
我当时还超级讨厌他,认为他不喜欢的东西,我就喜欢了?但是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硬生生地就接了过去,不过回到家也是随便让阿圃搁置起来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我们很快就到了鸣湖,庄学究等人早已到了,都在凉亭里候着。虽说是入春,但还是冷的很,我们身上都又围了一层披风,挡了不少寒气。
等人都到齐了,庄学究让我们抓阄,我运气很好,和我在一起比的是洛施施和温凉卿,我觉得我赢定了。林娆就不行了,她跟李淳高寒在一起比,两个人都是不好说话的主,这一次还不得把她给吃了。
我们立在甲板上观战,首先是他们男子对决,第一个上场的是宋昉,何其衍和齐昱,何其衍人高马大的,看着就颇有力气,那宋昉自觉不是对手,便慢悠悠地划着船过去,那齐昱也对荣誉颇不上心,也不打算与何其衍一争高下,那何其衍轻而易举地就到了湖中心。我们直呼不过瘾。
李淳在一旁轻描淡写说了一句,齐小郡王也不过如此,洛施施就狠狠地蹬了她一眼。
我怕洛施施误了正事,赶紧把她扯得远些,反正自是得躲着李淳,省得一会又是一场口舌之争。
李择言今日要与苏白,林靖在一起比试,倒是信心满满。他悠哉悠哉地往小舟上走去,自己拿了桨,只等庄学究喊开始,苏白也是手脚麻利,一直挑衅地看着李择言,不过李择言都不看他,他嘴边噙笑地往我们的方向看来,洛施施高喊加油,我也不打算避嫌了,朗声给他加油打气,李择言清淡淡地笑了。
“比赛开始。”庄学究一声令下,苏白就出发了,他的臂力极好,那桨在他手里倒显得小材大用了。
不过李择言也不是吃素的,他也学过划船,懂得借水力,倒没有费多大劲就追上了苏白,把林靖抛在身后好远。
眼看李择言就要超越苏白,我们的欢呼声也愈来愈大,那苏白竟撞向李择言,惊得李择言把桨丢到了湖里。
人群中发出“吁”的声音,都在说李择言大意。林娆一脸惊奇地问我:“姐姐这不算违规吗?”
我笑出声来:“这怎么算违规?这个游戏本来就是这么玩的,要是正经玩,就没意思了。”
林娆点点头,又拍手叫好。
我也把眼睛都放到李择言身上,李择言丢了桨,可没有一点办法,那苏白在他旁边耀武扬威,还作了一个揖:“小弟不才,先走一步了。”
哼,这不气人呢吗?
就在我挽起袖子想上去理论的当儿,李择言“噗通”一声,突然弃了舟跳到苏白的船上,小船随着李择言这一跳,晃来晃去,苏白险些就站不稳。
“小心!”齐昱在我身后喊,震得耳膜疼,但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只见李择言跳到苏白船上,一把夺过桨,苏白站定,又欲夺,李择言回头威胁他:“再敢上前,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苏白吓得就不敢动了,眼睁睁地看着李择言登了湖心舟。他人上了岸,还止不住感叹,这李择言年年都是冠军,也不知道让让他人。
李择言还没说什么,李淳就又替他说话:“都是各自凭本事,你技不如人,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
苏白讪讪地笑了,我别过脸去,不去看他们。
终于轮到我了,我挽起袖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就去了,洛施施和我一组,她知道我特别想要这个,所以根本不与我争,那温凉卿也是个好对付的人,见洛施施不与我斗,自己也不紧不慢。我把他俩甩了老远,登上了湖心舟。
我下了船,便去看李择言,李择言的眼睛里有种令人沉醉的光,我痴痴地看着他,他对我点了点头。
终于轮到林娆,她怯怯地跟我说她害怕,我把手覆到她的掌面道:“你怕什么,输赢又不甚重要,就是不要让她们欺负了你才是。”
林娆点点头,一步三回头,我对她摆摆手,洛施施在我身旁给她呐喊助威。
林娆不会划船,笨手笨脚的,被高寒抢先一步,那李淳却也不慌不忙,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林娆,你倒是划啊。”我在岸上恨铁不成钢,齐昱忿忿地看我了一眼,但立刻又转过头去。
嘿,他看我干什么?!我又没说错。
我把眼光又抛到林娆身上,她手脚并用,这船被她划得七上八下。所有人都一阵嗤笑,我就不乐意了。
“都笑什么?你们第一次也不见得比她好。”我几乎怒吼,吓得他们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那李淳不知道与林娆说着什么,反正说的林娆不敢抬头,那李淳见势,就把林娆的桨夺了过去,丢进水里,林娆也只是敢怒不敢言,硬生生地被人削了面子,只呆呆地瞪着李淳,旁观人儿又肆无忌惮地笑了。
我算是明白了,李淳才不在乎什么奖赏呢,她这是变着法子欺负林娆呢。
我气不打一出来,大步流星地向庄学究走去,我告诉他我要代替林娆,庄学究摇摇头:“还没有这样的规矩。”
我不满:“规矩也是人定的。”
庄学究见我难缠,终是摆摆手,让我去了,我让冯轻敲了息鼓,所有人都一脸狐疑,我对林娆招手,让她赶紧回来。
李择言率先阻拦我,他身后的何其衍也说哪有这样的规矩?我不理他,李择言只看着我道:林致你可千万不要跟李淳置气,她可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我也不怕她,我倒咱看看她能威风到几时?”
“就是,你不要阻她,我早看不惯李淳多日,正好林致去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洛施施帮我说话。李择言还想劝我,我不耐其烦,直接上前去。
林娆下来的时候,还问我怎么回事,我悄声地对她说:“姐姐给你报仇去!”
许是林娆看见我一本正经的样子,还以为我要去跟李淳鱼死网破呢,她吓得脸色都变了:“姐姐不要去,输了就是输了。”
“你怕她干什么?”我有些恼怒,林娆松开了我,我对她语重心长:“这种人不反击回去,日后一定会变本加厉。”
我登了船,背后李择言轻叹口气,李淳看着我,挑眉笑道:“林致,就是你替她也是来不及,高寒早赢了。”
我淡淡的看了一眼返回的高寒,说了一句:“我知道,我就没打算跟她比,我单与你比试,不知道你敢不敢?”
“笑话,天底下还有我李淳不敢的东西?我让你赔了夫人又折兵。”李淳说着就笑了。
我也对她笑:“我今儿也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我看着李淳把眼睛瞪到最大,心里畅快到极点。
庄学究重新喊开始,战鼓重新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