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因,今日果。
数万年前,一个小小的石妖忍不住诱惑,舔舐了莫名溅在身上的一滴刺目红血,谁曾料想就此改变了接下来数万年的时光轨迹。
“这...”
万珂族人纷纷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刚才发生了些什么。
要不是眼前还有着那团暴烈刺眼的光,他们甚至会认为眼前出现了幻觉。
“族主不在了?”一个中年男子模样的万珂族人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
“呸呸呸,珂季,你再乱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万珂族的族老里有脾气暴躁者,直接勃然大怒,冲着刚才那人就是一顿狂吼,声音却近乎嘶哑。
“呼,老七,安静点吧,让族主一路走的安稳。”白袍老者珂山傲来到这位族老身旁,拍了拍他微微颤抖的肩膀,语气沉重地说道。
“呵,怎么连你也信了!”这位被唤作“老七”的暴脾气老者咬牙,一把拍掉了珂山傲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你...”珂山傲一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挥大袖,转身走开,不再理睬这位暴躁老者。
当然,这只是沉重氛围里的一个小插曲,相同的事发生在这里的每一处地方。
“啊,都别吵了!”忽然,一道刺耳的尖叫声盖过了这一所有杂音的总和。
尖叫过后,一切终于平息。
众人保持着沉默,纷纷寻找声音来源。
只见一位柔弱女子背对着他们,卧俯在那一大团暴烈的光前,也不怕被灼伤,披头散发,还有一只手活生生地插入前面的土地里,像是抓着什么东西。
“你们真是够了!族主都已经走了,拜托各位不要再让他的残魂眷念世间,延误了入轮回的时机!三娘在这里求求各位了,好吗?”散发女子轻轻抖动着身子,没有回头,只是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这一次,那个暴脾气的老者不再反驳了,表情凝重,自发地朝着光团走去,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有了老者的带头,一干老怪物们同样紧随其后,纷纷祭拜。
由于人太多了,那些万珂族的小辈们便只好遥遥对着光团方向,连磕九下,一次比一次重,以示对族主的敬重。
有人说,历史是公正的,从不会偏袒到具体的某个人。
你眼中的坏人,或许是别人的好父亲、好儿子;当然你一直交好的友人,或许对你是用真心,可能在别处就是处处算计,睚眦必报的“侩子手”。
在历史的长河中,近两千岁的珂千幽可能扮演过亦正亦邪的角色,同样做过许多褒贬不一的事。
但现在,他义无反顾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或许并不是为了什么世人广为流传的深明大义,而可能仅仅只是因为许多年以前,上一任族主托付给他的族中责任的一句话:凡行于事前,但求无愧于心者。
无论之前如何,至少他现在做到了!
在族人们陆陆续续地磕完头后,压抑的气氛弥漫在这一片,数百位族人眼神中失去神采,呆呆地跪在那里,依旧没有动身,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那个女子颤颤巍巍地单手撑着地面,用了很久才将沉埋入土里的另一只手拔了出来,然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没有迟疑,她开始转过身来,面对着众多的万珂族人。
“嘶!”
许多年轻的子弟看到后,眼里纷纷流露出不可思议,以及微不可察的爱慕之情。
“这...这谁啊?”有人支支吾吾地问道。
这人身旁当即有很多人摇头。
“不对啊,应该是三娘老祖才对啊。”又有人轻轻地说道。
“嗯,刚才也是三娘老祖的声音,该不会...”
之所以这一群青年子弟大吃一惊,议论纷纷,是因为这位转身的女子十分年轻,如小女孩正值及笄一样,青涩秀丽。
即使她双眼无神,傻站着不动,任由满头黑发胡乱地披散着,像一个稻草人一样,同样会让人感到别具一格的美感。
更何况,现在这女子是两眼梨花带雨,眼眶通红,样子极其可怜,让很多血气方刚的少年人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姑娘,你,你没事吧?”一位胆大的万珂子弟不明所以,可是仗着在茫茫人群里,无所顾忌地大声喊道。
在他的一声如同纨绔子弟的调笑下,少许族人们的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
“你过来。”
这位女子,哦,不,姑娘的声音竟然温柔了许多,听起来如梦似幻,让人倍感舒适。
什么,她让我过来!
等等,该不会是...她爱上我了吧!
这位胆大的男子于心中有些惊讶,没想到女子的态度转变居然如此之快,稍作迟疑后,他便在一道道艳羡的目光里,昂首挺胸地挤开人群,大步凑上前去。
“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大碍?受伤了吗?”他咬紧最后一丝清醒,按耐住心中的狂喜,带着自认为是最富有磁性的腔调,微低下头,注视着女子清亮的眸子,故作深情地问道。
不远处,一干族老们没有阻拦,只是不约而同地闭上了眼,心里同时为之前死去的族主和这名后人默哀。
没多一会儿,果不其然,一声惨叫如期而至。
“啊!”
“疼疼疼!”
“三娘老祖,我,我错了!”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直至现在,早先积聚的低沉气压才真正的被冲散了一些,大多数万珂族人的眼中开始染上部分神采,毕竟,族主是为了他们而死,不能让他白白牺牲!
“三娘,你...”珂山傲话还没说完,就被刚收拾完那名不正经后人的珂三娘抬手打断,示意其不要再说了。
“族主为了我们而死,现在此地尚有危机,所以,今万珂族人听令!”女子顿了顿,平息了情绪,用一种偏硬朗的声音喝道,与她现在娇柔女孩的形象很不符合。
“我将秉持族主意志,临时作为族主,你们,可有意见?”年轻模样的珂三娘一改往日性格,态度很是强硬。
“这...”
“女子做主,这不合适吧,况且,历代族主都是男性...”有老怪物反对。
珂三娘似乎早有预料,当即言道:“我说过,我这个只是临时的,并不会妨碍你们对族中大权的掌握,再说了,我还有这个器物!”
珂三娘举起一直紧握的右手,缓缓张开,那是一块月牙儿形状的璞玉,在身旁的炽烈光团的照耀下,闪着晶莹透亮的柔光。
“那是...”
“有强烈的族主气息,那是族主的遗留!呜呜...”有未经世事者受到莫名的触动,念起族主生前的点点滴滴,竟止不住地痛哭起来。
万珂一族,本体为冰玉石,像这种金石生灵,一旦通灵,获得灵智,很快便可以修成人形。
当然,等到他们的生命走向终点之时,会发生一种返璞归真,修炼幻化出的肉体将会逐渐消散掉,最后再次成为一块玉石,一种神料。
这种可以称之为自然大道的神秘力量,让很多见闻之士产生过思考:“当一块诞生过灵智的玉石死去后,留下的玉石能否再度诞生灵智?”
“如果可以,这又是否还是之前的这枚灵石的灵智呢?”
古往今来,有关于这方面的遐想不在少数,无数的先贤也做过这方面的探究。
可最终,仅仅只是传出了跟至尊相关的研究消息。
之所以为什么会是涉及到至尊,很大的可能性是跟他们有着无与伦比的寿元有关,那可是足足有上万年!
万年,这或许听起来并不算特别久远,但是只有当真正的经历过,才知道这是极其漫长的,漫长到几乎看不到尽头。
所以,当然只有他们可以耗得起,漫长看不到尽头的寿元下,阅尽万水千山,看遍万世浮华。
虽然至尊探究过,但这答案依旧是不得知晓的。
至尊并没有公之于众!
很可能是因为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也有不小的可能是涉及到什么诡秘,足矣让至尊心中泛起阵阵不安,不敢继续往下探寻...
此时,珂三娘手中的这块正是珂千幽修炼了近两千年来的本体。
“你,你是怎么找到的?”暴躁老者有些惊讶。
他分明见到族主投身进入怪物口中...
这么说,怪物已经炸得四分五裂了,然后同样死去的族主失去神力加持,化为本体灵石,掉了出来?
暴躁老者心中思索着。
珂三娘并未接话,而是继续用强硬的态度,大声说道:“族中有规,凡族主意外陨落,持族主信物者,暂为族主,不得有违其令!”
不远处,珂山傲眯着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族中确实有这么个说法。
“当然,族规也说了,持信物者不得残害同族,否则不予其族主权...”
很快,珂三娘将这一切族规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希望有人能真的理解,而不是要四处找漏洞。
有时候藏着掖着,反倒会适得其反,影响她接下来的所作所为。
“所以,在场的所有万珂族人听令!”
“现在,我以族主身份命令你们,即刻出发,返回极北之地,回到族中,并且三年之内,不得出极北地界!”
“违者,死!”
珂三娘的话语铿锵有力,加持着神力,传遍了在场的每一位万珂族人的耳中。
“是!”
纵使心中尚有许多困惑,军令的胁迫之下,这些子弟们也不得不动身了,缓缓摆列着之前的队形,依次补位,很快,在一干族老们的带领下,颇有秩序的徐徐退离这里。
珂山傲与另外两名族老行走在队伍的最后,临动身前,珂山傲凝望那个迟迟未动的身影,疑惑地说道:“三娘,你不走吗?”
珂三娘平静地摇摇头,转而大步走向那团炽烈的光前,头也不回的向后挥手道:“你们走吧,回去好好选一个族主,最起码,不要比他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