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首巨人的身上无时无刻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精纯清气,还一并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隐匿地消散掉一部分,似乎他撑不了多久后,就要像暴露在炽热太阳下的碎冰块一样,彻底被蒸发得一干二净。
珂三娘自然是看出来眼前这个生灵的问题,准备出言提醒一下,但是,想着心中还有很多重要的问题,以及这位强者肯定自己也察觉到了,所以,她暂时还是按耐住了这个想法。
“你,你们究竟是谁?为何在这里?”珂三娘悄悄地背过手去,藏了藏手中玉石,旋即开口问道。
“实际上,我们比你还要早到数日。”三首巨人将大剑插入地面,将一只手搭在上面,并发出苍老的声音,呵呵笑道。
比我还要早数日,看来他们真的是与族主共同到来这里,那...
珂三娘暗自琢磨着,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沉,迅速后退数步,拉开距离,一脸警惕地望着三首巨人。
“你...你难道就是那个老头?”珂三娘心中一凝,小心试探道。
“哪个老头儿?我们有见过吗?”三首巨人想要做出“捋胡子”动作,结果发现什么也没有,只好作罢。
“哼,来到极北之地,用剑气耀武扬威的那个老头!”说到这里,珂三娘表露出愤恨的神情。
若不是那个老道前来,族主又怎么莫名其妙地出关,而后又招惹到那个怪物,白白牺牲掉自己的性命!
“额,姐姐,老祖爷爷说他当时出于心急,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画风突变,这一次,巨人的声音又变回了小孩子的童声。
“这么说,他承认了,果然是他!”珂三娘冷笑连连,没有在意为什么巨人又切换了人说话,而是只注重说话的内容。
“不不不,姐姐,你误会了,老祖爷爷并没有害那个‘大哥哥’,他们和解了。”巨人挥舞着手臂,用小孩子独有的稚音,竭力辩解道。
“和解?哼,族主现在死去,我又能找何人去对证?”一旦谈及到族主,珂三娘的心就跟着颤了一下。
“你是说珂千幽死了?”这一次,巨人开口,变成了那个不带有丝毫情感的声音,不过仍能从这句话里听出丝丝的震惊之意。
“是啊!”珂三娘语气明显低沉了许多。
巨人踱了两步,冷静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来的时候,他,他已经,死去...”珂三娘哽咽不断。
“唉,看来确实与你们无关了,族主为了保全我们一族,自己...自己却与那怪物同归于尽了!”
想着巨人救过自己,确实并无恶意,珂三娘的防备心终于完全消除了,只是每当一想起那个画面,珂三娘的两行清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感到痛彻心扉,无法自拔。
当着巨人的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捏住薄如轻纱的袖角,细细地擦拭着眼泪。
“唉!”这一次,巨人发出的是重重的苍老叹息声。
“都怪我,都怪我,若不是非扯出什么古史,或许,万珂老鬼就不会死去。”
“我湛某一生,终是落得无友啊!”三首巨人仰头长啸,语气里夹杂着无尽的落寞。
“我以为...会来得及。”苍老的声音瞬间像是失去了精气神一样,高大的巨人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后,直接坐在了地上,凝望着身前的大剑,身上的清气挥发得更快了。
绝非是老道人故意拖延时间,实际上,他在剑体空间内做了很多尝试,一并用那段过往的岁月来刺激剑道生灵化作的大汉,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唯有借助小湛起修行“圣典”而产生的特有力量,方能将他们三人糅合在一起,这样才能短暂的出现在外界,并且还拥有超越之前的战力。
至于排斥反应,这一点老道人倒不是很担心,毕竟小湛起和剑道大汉皆是灵体,而自己之前被那怪物所瞬杀,舍弃肉身,借助族中古经里记载的转生术捡了一条命,同样亦是灵体之身了。
就这样,三人合作成一人,并且每人均有单独有说话和操作这副躯体的能力。
却依旧没能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
真是造化弄人!
巨人抬手,无风自动,很轻松的将不远处落地的小黑球摄入手中,霎时间,一股极致的“冰火两重天”风暴在巨人身边爆发开了。
阴风怒号,热浪翻涌,两种极端的气息彼此交互,首当其冲地拍打在巨人身上,并顺着巨人的身体往下,冲刷着地面。
刹那间,土壤在焦黑的同时,亦结出层层不规则菱形的冰渣。
巨人哼闷一声,连忙将另一只手搭在阔剑上,用自身的气息与泣血剑的血腥气共同压迫着风暴,这才逐渐将“两重冰火”逼回渲染有金火纹烙的黑色小球中。
珂三娘早已察觉危险,远远避开,可还是沾染上了些许气息,导致身上那件纱质羽衫毁坏大半,有点衣不蔽体了。
她感到脸颊滚烫,俏脸飞快蒙上一层绯红。
“咻!”
珂三娘秀手掐诀,天际边缘,白茫茫的云霞被抽出一部分,白蒙蒙的云气席卷而下,裹着珂三娘的身子,化作了一件洁白衣裳,衬托着珂三娘既圣洁又秀雅。
巨人受到风暴侵蚀,高度下降了一些,但他并没有分心,仍专心攥着黑色小球,握紧的拳头里发出“咯咯吱吱”的骨节声,似乎想要将它捏爆,告慰珂千幽的在天之灵。
最终,他还是松开了手掌。
“珂千幽未必不能复生。”巨人转身,望向远处披着云霞羽裳的珂三娘,不带有丝毫情感的说道。
很显然,现在是剑道生灵在主导这副躯体。
什么?
族主可以死而复生?
“真的假的?”珂三娘不自觉地失声道,即使是问句,其语气里同样充满着惊喜之意。
巨人没有刻意地回答真假,而是在拔出巨剑,仔细摩挲的同时,不经意地抬头问道:“知道‘花神朝’吗?”
花神朝?那是什么?
珂三娘表情复杂的摇摇头,对其并不知晓。
“‘花神朝’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国度,在遥远的其他大陆之上,以收录有奇花异株而闻世。”
“有很多传言指向珂千幽当年服食的那株仙草,来自于蛮荒大泽,可实际上,却是源自于顶尖势力‘花神朝’栽种滋养的九株诡力莫测的活仙草之一。”
珂三娘聚精会神地听着,生怕遗漏了什么会耽搁了族主的复活。
“并且,它还是一株奇特的双生草,其根部伴生有一粒嫩芽,回到极北之地后,珂千幽悄悄命人每日用雪山甘泉浇灌那粒嫩芽,可始终不见其增长半毫。”
“这个我知道!族主当年确实带回来一件‘神物’,只是一直保持神秘,从不许他人打探,当然,我也是偶然间发现的...”珂三娘点点头,表示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不过她同样在心中好奇,此时说话的男人究竟是谁,与族主又有何关系,怎么这么清楚族主的事。
莫非是珂腾?
不对不对,声音不像,珂腾那小子太桀骜了,连说话都像是带刺一样!
珂三娘无声地嘀咕了一句,打消了想要弄清楚的念头,毕竟她现在无暇关心其他的事。
巨人继续说道:“时间一晃,距离珂千幽服食那株仙草已过千年,他自己也开始放弃栽种这种仙草的想法。”
“为什么?”
“效果不明显,并且耗费甚巨。”
耗费甚巨可以理解,毕竟雪山甘泉不是凡品,白泽神山也只有两处宝地滋生,每年还只有那么一点点...
不过,要说效果不明显嘛,我倒觉得还挺明显的啊,族主一直保持着年轻时期的容颜,这在凡人眼中就是名副其实的仙草!
不对,单单只是驻颜,远远谈不上“仙草”这个名号,就我所知,这世上已有多种灵药有这方面的功效,顶多是效果的好坏罢了,若是这样,同样不可能会被神秘的“花神朝”所收录。
思绪电转间,珂三娘将目光继续投向巨人,等待他接下来的回答。
“咳咳,老鬼目光短浅!哪能知道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阴阳草’啊!”巨人再次发出老者的声音,显然刚刚无声无息间,这具身体的主权再度轮换。
“为什么!不该轮到我说话了吗!”巨人身体内,小湛起无声地抗议道,可是并没有谁会理会。
他现在处于一种微妙的状态,很像是一团光,悠悠荡荡在巨人身体最深处,要不是他早先体验过“圣典”修炼时的感觉,现在定然会大惊失色,吓得叫“爹”。
“哼!”
发现没人在意后,他又继续独自探索这副身体去了,当然,外界所说的话,他依旧会认真“偷听”的。
“阴阳花?真有这种东西?三大奇花不是神话传说吗?当真存在过?”珂三娘连连发问,眼神里透露处一丝丝的不真切感。
修炼界流传有一则神话,说是世界上其实诞生过三株奇花,一曰“阴阳”,二曰“祈妙”,三曰“谛”。
“阴阳”是一种花的名称,在传说中分为阴阳二株,阴花伴生于阳花之上,当服食下“阴阳”时,可死而复生,延续一世生命!
当然,据说后两种的神奇之处甚至比第一种还要夸张,但珂三娘终究是没有仔细研究过,毕竟她一直以为这是哄小孩的,不值得可信。
“嗯,存在,珂千幽当年服下的就是‘阴阳’中的‘阳花’。”
“待到阴阳完全交互时,药效就会显化,有白骨生肉、重回阳间一说!”巨人假装“捻须”,娓娓道来。
“那‘阴花’就是族主当年带回来的那株,不,那粒嫩芽?”珂三娘急迫地问道,仿佛在得到肯定后,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冲回白泽神山取药似的。
“嗯,且慢,你不用着急。”老道人主导下的巨人眼看一脸急切的珂三娘就要离去,赶快叫住了她。
“已经给那个‘大哥哥’服下了!”小湛起终于夺来了身体主导权,欢快地说道。
三首巨人开始活动着筋骨,仿佛许久没有动过一样。
“已经?什么时候?”珂三娘睁大眼睛,满脸疑惑,不解地问道。
“老祖爷爷说,很早的时候,大哥哥的精气就消耗殆尽了,还是老祖爷爷亲自给他服下的呢。”小湛起一边听着老道人在巨人身体里不情愿地诉说,一边做起了“转述工具”。
“他还说...还说...”不知为何,小湛起的声音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