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芷萝承认，在最初得知一切的时候，她的确是感动的。
人这一辈子很短，能遇到真心待自己的人很有限，如果其中还有那么一个人，爱她胜过爱自己的生命，当真是一件幸事。
应衍无疑是爱姜芷萝的，至少爱的比她以为的更深，所以他为她做了最安全的考虑，最周密的打算，只愿她性命无虞。
他甚至不惜让姜芷萝误会他，怨恨他，觉得他始乱终弃。
为了她，应衍可以忍受一切委屈。
姜芷萝在感动之余，细想起来，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后来才恍然，应衍这么做，究竟是低估了她。
姜芷萝气他的隐瞒，气他的把她蒙在鼓里，可是令她更生气的是——应衍不信她！
“难道在应爷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只能同富贵，而不能共患难的女子么？难道应爷觉得比起离开你，我更在乎自己的生命吗？若我竟是那样的女子，又何德何能，能得到你的垂青？”姜芷萝含泪望着他，字字句句全是诘问。
应衍想要靠近她，想要拥她入怀。
可是他每向前一步，姜芷萝就后退一步，晶莹的泪珠悬在她眼眶，固执的不肯掉落。
应衍瞧着心疼。
“是我的错！我只顾着考虑你的安危，却没有顾及你的想法……芷萝，我从未那样想过你，我只是太爱你了，爱到舍不得让你受哪怕一丁点伤害，可我还是伤害了你！”
懊悔的神色在他的俊颜上掠过，应衍伸出的手无力垂下。
“对不起，你该是怨我的！”
应衍复又抬起头，目光里眼神坚定，“但是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这么做，比起让你和我一起身处危险，我更愿意你置身事外！”
他不敢想象如果当时没有赶走姜芷萝，以他的实力能否保护好她，她会否像施韵眉那样，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疏忽就丢了性命。
没有把握的事情，应衍从来不会去做，所以他才一直没有输过。
“你！”姜芷萝瞪着他，生气的说：“应衍，你分明是看轻了我，难道在你眼里，我就当真这样没用？我就只能等着被人杀吗？”
她知道，自己不如应衍强大，可是她一直在努力，努力地一点一点向他靠近。
应衍为什么就看不到呢？
“……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不想一遇到危险，你还要分心思来保护我，我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我甚至能够一个人完成…完成……”
姜芷萝想说炸掉株式商会的事情，可是话到嘴边，她却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来了。
她看向应衍，后者似能包容万物的目光让她顿悟。
那件看似是她独立完成的事情，其实并不是她一个人做到的。
除了沈星堂的帮助以外，好像时时处处都充满了巧合和侥幸，以至于在事情进行的异常顺利的情况下，姜芷萝也只是把一切归结于运气。
她从来没有想过，也许她所谓的运气，都是源自于一些人默默无闻的帮助。
如今细细想来，姜芷萝才发现自己的计划其实漏洞百出，每一环都考虑的不那么全面，而每一个漏洞都极有可能置她于死地……
她望着应衍平静的眼，声音里有极力压抑的颤抖：“……负责守卫和检查的山田君是你的人？给我送吃食后来又替我解围的女子也是你的人？”
怪不得平时出入都那么严格的检查，到了她这里竟以外的轻松，她还当自己摸透了东瀛人的忌讳，心里还忍不住沾沾自喜。
怪不得那个女孩会对她说那些奇怪的话，姜芷萝还以为她是嫉妒心在作祟，其实人家只是在好心的提供给她消息。
她早该想到的。
应衍多半就是暗杀东瀛人的主谋，而他肯定不会放过株式商会。
他曾说过，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如果他真的打算动株式商会，一定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安插卧底更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项。
姜芷萝自嘲的笑了又笑，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泪水模糊了她的眼，也模糊了眼前应衍棱角分明的俊脸。
“呵，我还以为靠自己给我父亲和凤姨报了仇，原来……我竟这样天真，天真的近乎愚蠢！我当真傻得可笑！我竟还曾幻想过能依仗自己的能力，和你比肩而立……”
应衍手上用力，把姜芷萝拉到了自己怀里，紧紧的搂住了她。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聪明，我倒宁愿你傻一些，什么都不懂，什么都看不破，反正你都有我，只要我还活在世上一天，我就会为你挡掉外面的风霜雨雪，给你创造一个幸福安乐的世界，可你偏偏这样通透，又偏偏这样要强！”
应衍长长叹息了一声，喃喃道：“芷萝，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夜色深沉，姜芷萝静静地靠在床头，双腿蜷缩着用手臂环住，柔顺的长发从两侧垂下来，像是给她披上了一件光华流转的墨色外衫。
皎皎的月华从轻纱的棉麻窗帘透进来，落在她澄莹的眸子里，像是蓄了一汪春水。
姜芷萝莫名的想起了那个叫阿言的男子。
他有着和应衍一样高大伟岸的身躯，和应衍一样棱角分明的脸庞，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和应衍有几分相似，甚至连名字……这样酷似应衍却又不是应衍的人，真的存在么？
姜芷萝不禁心生怀疑。
自从应衍向她坦白一切后，阿言就再没有露过面了。
他出现的这样突然，也消失的悄无声息。
除了姜芷萝以外，大概也只有阿言自己才能确定他的存在吧？
到现在，就连姜芷萝都忍不住怀疑。
那个阿言真的存在过吗？
他或许只是她臆想出来的一个人，一个和应衍相似却又不是应衍的人，但却恰到好处的能让她寄托无处安放的感情和心思。
是这样的吧……
阿言是假的，那些身临其境的经历都是她脑子坏掉了，分不清楚虚幻和现实。
从头至尾，都不曾有阿言这个人出现过。
窗户倏然被风吹开了，轻纱的窗帘上下翻飞，被疾风吹得猎猎作响。
姜芷萝正要起身关窗子，却见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翻飞的窗帘后面，似鬼魅一般。
“这样晚不睡，是在等我么？”男子声音沙哑的笑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