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中,安德烈斯那火红的长发被气流裹挟着向上飞扬,他深吸一口气,顺着那微弱的呼应,仔细体会那火焰的脉搏。
他手中的剑与那属于自己的虚无深处的那种冰冷碰撞在一起,顺着自己的想法,挥动出那飒然的一剑。
尼格鲁咆哮着,灼热的气流轰散开周围那侵人的恶寒,伴随着安德烈斯那仿若无意挥动的剑身,一同袭杀向那冰寒的来源——三长老哈蒙!
剑芒带着热量穿过湖面上空,叫那冰寒不得不停顿下来,但身影伴着湖面上被冻结起来的浪花,将双脚放在平坦的冰面上,用手接住那磅礴的剑芒,手上青筋被他的动作轻柔扯动,破碎的炽热掉落在湖面上,渐渐熄灭。
散落的火花仿佛天空中的划过的流星,无力的蒸腾起一片微小的雾气,一双洁净的脚踏过雾气,墨绿色的静脉仿佛蜈蚣一般蛰伏在他那薄薄的皮肤下面,像是爬满藤蔓的城墙,虽同样叫你感到那厚重的历史扑面而来,不过——那旺盛的生命力无论如何也显现不出这生灵即将衰败的迹象,但就是叫你感受到一股腐朽的气息······
安德烈斯看向那个方正脸庞的拦路虎,额,不,他胯下那头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拦路虎。
拦着杀他们的神灵的拦路虎。
但是安德烈斯没有功夫去关心面前的这个人是不是神灵了,在那落下的夕阳中,他仿佛一抹燃烧自己的烛火,在寒风中飘扬,尼格鲁安静下来,它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家伙不是那个家伙的对手。
那是一种来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个层次的力量,那是,超脱于任何人,任何生命的力量,如果说半神是是这个世界的宠儿,那么这个生灵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666号,我记得,你是叫这个名字,对吧?”
安德烈斯剑锋抬起,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那般散漫与迷茫,他只是冷冷地说着:“我不认识,那个叫什么666号的人。”
神灵有些诧异,然后轻蔑一笑——他有些不明白,这个真正的肉身凡胎,为什么要否定自己的名字。
“我是安德烈斯,这位老爷爷,你搞错了人。”
你的傲然,你的冷漠,你的无视,你简单的用数字命名我们,用铁与血催熟我们,用荣誉刺激我们,叫我们为阿萨神族献出我们的骨骼和血肉······
可是,为什么安琪儿还是被她的母亲叫去挨打,为什么母亲把自己的孩子隐姓埋名送进白夜孤儿院,被发现后还是要被几位神灵追杀······
他不明白,他不明白!
凭什么!
凭什么,灭世之兆就必须要死,凭什么就要这样,被众多人指责着死去!
活下去,活下去,不择手段的······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
那用鲜血画在脸上的图案,唯有安德烈斯明白那些古代字符的含义。
燃尽己身,向死而生!
“没想到,你竟然还对这种蛮文感上兴趣,还画出蛮纹,若你不是混血,待在那个位置的,就不会是阿萨斯,而是你了。”
这个神明大人嘴角流露出一种玩味的微笑:
“但,你不是。”
安德烈斯一连斩出十几道灼热剑芒,但最后一剑他斩出的时候体会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明明在生死关头,安德烈斯却想起了在白夜里面第一次拿起木剑那种感觉,怎么形容?是一种无意间的开心。
那是他最早的玩具,也是第一个生日礼物,阿萨斯大哥带给他的······
阿萨斯,他究竟怎么样了?
万般思绪在他眸底闪过,他微笑着斩出去,一如当年第一次拿起木剑。
这一道剑芒没有那灼热的光,没有升腾的气流,没有扭曲什么,不起眼,在一众剑芒之中毫不起眼。
但这位神灵却看到那剑芒的时候,却瞪大了眼睛怒吼: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是他!他的剑术,那是他的剑术!”
虽然很微弱,虽然很渺小,但就算是那么黯淡,但是那蕴含在其中的气息叫那位神灵大惊失色,他胡乱的挥舞着手臂,一个又一个冰块砸过去,全然没有了刚才的的悠然自得和风度,倒像是个惊恐的孩子遇上了咬过他的野兽,丢出震慑,但没有多少用处的石头,火热与寒冷碰撞,雾气烟霭四处弥漫,叫那骑着猛虎的身影与那个骑着战马的身影重合起来——十万年前,曾经有这么一个人,举起圣十字旗,杀向阿斯加特。
那个人拿着黄金的剑,杀到阿斯加特城下,当时他还不是神灵。
但他和那个人一样是半神,他引以为傲的,是那出手便毫无生机的冰寒······
万军之前,那人只是一剑砍下了他的头颅,大步走进阿斯加特,与维达和瓦力大战一场,他被维达和瓦力接上头颅,那种刻在灵魂里面的痛苦已经深深刻进了骨子里面,叫他胆寒,哪怕是隔了十万年这么悠久的岁月,也依旧是那么记忆犹新。
一块锋利的冰块划过安德烈斯的脸庞,将他还略显细腻的皮肤割开一道血痕,但他只是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神灵——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叫这个从天而降的神灵如此惊慌失措,但安德烈斯明白,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他拍了拍尼格鲁那强健的脖颈,示意离去。
但一声轻喝响起,打断了这位神灵的失态之举。
“哈蒙,你在搞什么,恺撒在十万年前就死了!”
“那小子不过是又获得了剑心而已!”
神灵迅速缓过神来,面对着蒸腾雾气,他盯着那个身影,咬牙切齿:
“该死,原来恺撒的剑术传承,被他放在华纳海姆!”
但他没有时间犹豫了。
他指向那还未完全成长起来的身躯,嘴唇轻启
“『霜裁』!”
安德烈斯和尼格鲁就如堕冰窟,身周的水汽迅速凝结,将他们凝华成一块巨大的坚冰,叫安德烈斯和尼格鲁动弹不得。
尼格鲁愤怒的咆哮,身上的纹路闪耀的近乎炽白,也丝毫不起作用,面对那完全跨一个层级的力量,他也无法获得半分活动的权利。
神灵之下,皆为凡人!
但安德烈斯脸上的纹路却在此刻闪耀出一丝蓝色的光芒,紧接着,伴随着“滋啦滋啦”的声音,坚冰应声而碎!
尼格鲁身上的纹路也到这时候变成了蓝色,在广袤的平原上如同一到蓝色的雷光奔驰。
神灵怒不可遏,但气极反笑:
“你还想逃到哪里去?”
但一个带着寂灭气息的轰隆声接近,哈蒙的瞳孔顿时收缩如针。
割裂开来一切的气息,毁灭一样的雷霆力量,蕴含了剑意的雷霆……如此细腻的能量控制,真的是出自一个混血之手吗?
一个冰球瞬间成型,他浮在其内,将那剑意导向冰面,雷霆则在他身周环绕。
“果然是,灭世之兆。”
哈蒙望向那个身影。
“此子,断不可留。”
说完,他虚空一握,便将那冰球粉碎,但他不敢招惹那恐怖的雷霆,没叫这些雷霆沾染上他的身躯,而他,也不想叫自己与那剑意曾经融入的雷霆沾上半分关系,瞬间他消失在原地,向着那流星飞去。
那股雷霆不仅裹挟着毁灭的气味,还吞噬掉了他的一部分神力……
安德烈斯俯下身来,将那手中的雷霆化作一张大弓,一只雷霆做成的箭簇逐渐浮现,然后是箭身,最后是箭羽,那蕴含着毁灭味道的雷霆之力在他的那只箭中流淌,他拉紧那跟弦,目中,看到了那个神灵愤怒着。
他轻蔑笑着,那雷霆构成的箭矢破碎开哈蒙三长老和他的距离,在哈蒙眼前,毫无征兆的爆裂开来!
磅礴的雷霆在像是无数只细长细长的蛇一般水面上乱窜,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爆炸声。
“孽畜!”
爆炸的水汽中传来神灵愤怒的咆哮,但能与半神相提并论的尼格鲁早就脱离开来,进入到了那远处的群山万壑之中,多兰在天上与维达激战不休,冰冷暴虐的蓝色和温柔似水的绿色交织在云层中,里面传出维达的一声怒吼:
“你竟然去了旧界的那里!你是怎么驯服它的!”
但没有声音回答他,紧接着,一个发着绿光的身影从天空坠落,他满眼都是不可置信,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他死死盯着云层里面远去的蓝色背影,然后泄了气一般看向自己胸口的那只木矛,身为带着自己族群来到这个世界繁衍生息的神灵,他再清楚不过那是什么东西。
“昆古尼尔……”
他一口鲜血喷出,狠狠地摔在地面上,痛苦的拔出那根木矛,但那木矛仿佛是在他的胸口那里生了根发了芽,看似是木质的材料却比世界上任何一块金属都要坚韧几十倍,拔出它的时候就仿佛拔出自己的一块血肉。
他那温润的眉毛皱了皱,有些恼火:
“是真的昆古尼尔,多兰……她的叛出,真的是阿斯加特的一大损失。”
他抓着胸口,生生的把那块被贯穿的血肉撕扯下来,就好像那不是自己的胸口一般,最后,竟是连着那木矛一起拿了下来!
如此血腥的场面却没有引起这位温润老者的半点不适,即使这发生在自己身上,身为神灵,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痛,或者说,在那更为久远的过去,在众神之间的不断征伐之中他们早就麻木了这种不咸不淡的伤痛。
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袍,在绿光弥漫之中,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逐渐痊愈,将那露出的白骨和脏器包裹起来。
他望向远方,叹口气:
“多兰,这是你对自己曾经效忠的阿萨最后的贡献了吗。”
他甩袖而过,那破烂的白袍恢复如初,而昆古尼尔上面的那块血肉在不断的消融,它仿佛张着一张深不见底能吞噬一切的大嘴,无论是黏附其上的血肉,还是被它戕害的生命,亦或是被它伤害过的痛苦,都仿佛会被这名为命运的巨口消化的脸骨头渣都不会剩下。
就好像,在那个世界,诞生的能毁灭一切的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