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风一路欣赏沿途风光,一边与卿凝烟讲述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
这些名家的公子姐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尽想着从圣贤书上习得生活处事,但书里的老夫子大都陈旧迂腐,只敢说些陈规旧章。这些人对于男女间的爱情友情一知半解,却又向往不已,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从私密里找出几本书来看。
栖风摸透了这些人的性儿,只需一张口,便能紧紧抓住她们的心,吊足她们的胃口。若是出个另类,不爱听梁山伯;就是白娘子,栖风也有所涉猎;再不济,什么妖魔鬼怪,西游记,也能说出一点来。
卿凝烟在车里听得如痴如醉,为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爱情故事倾心,又对马文才的阴狠毒辣,机关算尽恼恨不已。
栖风心里暗自得意,这个世界里的女孩子还是比较好处理的,比原来世界里的简单得多了。这个念头一直保存到他遇上夜临梦为止。
不知不觉间,翠微湖便到了。
没有比这里更迷人的了,满眼翠绿,天高云深,几缕阳光将这里包裹起来,温柔已极。中心还有一个如蓝玛瑙般的湖泊,点缀相益。怪不得文人雅士兴致之余,总爱游山玩水。
废话,这谁能不爱!
栖风已先下了车,恭立在一旁等候。
美人美景,能让人身心愉悦。
宋青白不会放过这等献殷勤的时刻,早早迎了上来,将栖风挤向一旁,笑脸盈盈地看着车内。
卿凝烟终于在“千呼万唤”中出来了。
阳光一照,原本娇弱的俏脸显得越发苍白,似乎太阳都能对她造成伤害。
卿凝烟展颜一笑,道:“让栖公子见笑了,我生来体弱多病,全靠各位师兄照顾有加,才能侥幸平安到今日。”
听到卿凝烟提到他,宋青白不禁抬了抬胸口,道:“不要说见外话,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才能照顾到凝烟妹妹。”
这话不知卿凝烟听了多少遍,微一颔首,便从马车上下来了。
众人像众星捧月般将卿凝烟围在中间,至于栖风这个旁外人自然被排除在了外。
宋青白有意在心上人面前卖弄文采,故作惆怅的看向远方,道:“此情此景,让我心中偶得一联,不知众人可能对?”
一众才子皆把宋青白当做领头羊,见到大哥要出风头,自然都是说:“青白师兄尽管说,我们对对看。但是我等才疏学浅,难以抵得上师兄多才,还请师兄勿怪。”
宋青白挺满意,张口道:“翠翠红红,处处莺莺燕燕。”
这一联用的都是叠词,难度不小,又与此处景象般配,实在是一个好对。
这宋青白肚子里还是有几两墨水的。
众人苦思半晌,都想不出如何对答。仅此一句话,就把这里的景色覆了个大概。
就是卿凝烟也蹙眉起来。她自负有点才情,碰上这么个好对,心中自然欣喜,只可惜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宋青白对此联也极为满意,终于又在凝烟妹妹面前出了一次风头,心里不禁得意起来,看着栖风,心里想:这个对联可不比你的什么梁山伯来得有意思。
宋青白装作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一众人,斥道:“平日里说联弄诗,看上去挺自在,一到关键时刻便如蔫了的秋菜。以后要专心钻研,不要去看一些旁门左道的书。”
虽看似在与师弟们说教,其实却是指桑骂槐,说给栖风听的。
栖风哈哈大笑起来,道:“一群人贵为金陵才子,怎会对不出如此简单一个对,一个个不过是给互相留个面子,看破不说破罢了。”
栖风这躁性子,岂有被人指指点点默默受了的理儿。不管会不会,嘴上不能输了便宜。
卿凝烟欣喜出声:“莫非栖公子有解?”
栖风极目远望,看着远处气象万千,风云变幻,开口道:“风风雨雨,年年暮暮朝朝。”
众人听闻,在口中将两联合上,念上几遍。
卿凝烟惊喜万分,道:“果然是好对,由景及情。宋师兄只看到眼前之景,而栖公子却已看到世间深远道理。两相比较,终究还是栖公子胜了一筹。”
栖风谦道:“我可不敢领功,我想在座都已想出妙对,只是恰巧给了在下一个机会而已。”
宋青白见风头被抢,自然不甘心,冷喝一声,道:“送,送客,送客雨下路,送客雨下路有露。”
此联“逐客”之意明显,暗指栖风一个局外人来此搅局,实在让人不爽。并且此联还是字联,雨与路一合便为露。
栖风知道此联颇难,但是对方来势汹汹,自己又岂能示弱。
还未开口,卿凝烟眉头一皱,嗔怪道:“宋师兄,对联初创之意,便是闲暇无趣时,相互吟做为乐。你怎可以此为利器,攻讦别人,实在有辱你才子之名。”
栖风没想到卿凝烟竟然替自己开解,心中高看她几分:她与寻常只懂人云亦云,随波逐流的书香小姐不同,心里有着几分自己的想法。至少在如此时代能够不分阶级,一视同仁的便没有几个。
宋青白见意中人竟为一个初识的小子说话,心里醋意大发,不顾得怒于她,道:“作乐?此时不是做乐么?看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子在此吃瘪受难还不有趣?”
“你……”卿凝烟原本就是煞白的小脸此刻已气得毫无血色。
栖风不愿她为难,站过来,说道:“卿姑娘不要作气,若是气坏了身子反倒不值了。刚才那联我有了计较,还请姑娘作壁上观,看我的便好了。”
栖风走了几个骚气的猫步,衣袖一甩,道:“春,春暖,春暖月伴日,春暖月伴日为明。”
此联一出,众人便知栖风乃是有真才学的。一道答得妙,说他是运气尚且说得过。一连两道皆是奥妙如斯,毕工毕整。众人已不敢说话,静静地看着栖风。
不知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怎么二十年间竟无人识得他的大名?
卿凝烟见栖风回得有力,心中也跟着高兴。
她平时最恨那些仗着有些才华便四处卖弄的人,今日栖风出手狠狠教训了他一顿,如何能让她不欢呼雀跃。
今日闹得不愉快,卿凝烟兴致索然,与众人道了声“暂别”,转身上了马车,掀开帘帐,探出头来,问道:“栖公子,不知你取道何处?”
栖风道:“我准备去金陵。”
卿凝烟道:“不知公子可愿与我一起,像先前一样,与我讲讲祝英台的故事……”
能坐马车回去,何必劳烦自己的两只脚呢?
栖风一跃便坐到马车前板上。
卿凝烟轻轻道了声“福伯,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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