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暗夜精灵的使者阁下,欢迎莅临人类的国土——宾特兹市,神殿代表全体人类欢迎您。”其余三人闻言也弯下腰,对方做出回应,只不过——
“那…那个…”
轻盈的音调、剔透的音色、羞怯的语气。
——咦?女孩子?众人抬起头,再次看向对方。视野余光瞟到普拉缇和利欧稍微睁大了双眼,韦伯也压制住自己揉眼睛的冲动。
可是…这明显是男性的服装吧,而且…胸前几乎没有窥见任何该有的事物。但是定睛一看,对方并无喉结。韦伯有些傻眼。
“僕…僕这身,很怪?”只见她战战兢兢地吞吐道,双手掩面,指缝间泄露的目光腼腆地扫视着这边。
众人一时语塞,不知该作何回答。
“吾辈,暗夜精灵乃阴沉之物,因此,这套选用,很糟糕?希望不会吧…”她微微摇了摇头,身子也跟着晃动,方才所述的一切气质霎时间荡然无存。
——这是什么状况?韦伯不禁在内心扶额,和自己的预期偏差了不止一点半点。总之,为了不让气氛尴尬下去,韦伯说道:
“不会,贵方准备得十分用心,还请不要站在那里,到对面就坐。”韦伯侧过身,将手引向身后、檀木桌对面的座位上。两间六平米大小的矩形长桌背靠背地放置,对面那间只配备了一座背椅。
“啊…是。”使者的反应慢了半拍,她将双手捏在腹前,碎步走向自己的座位,期间众人平身。
使者在就坐前不忘向众人低头致意,以较为僵硬的姿势就坐后,众人才随之坐下,除了利欧——
只见利欧走向对面,“请问您需要何种饮品?红茶,绿茶,咖啡,清水,还是桦树汁?”他的手搭在一旁排列着的兰花瓷茶壶其中一柄上,脸上布满温和的笑容。
倒茶之类提供饮食的事务,还是托付给同样流着精灵族血液的利欧比较好。他果然也不负众望。
“这…,红…茶,良。”使者有些胆怯地看向茶壶。
“请稍等。”利欧熟练地将茶倒在事先准备好的茶杯中,“旁边的容器分别盛有蜂蜜、方糖、牛奶和薄荷,请根据自己的口味添加。”他放好茶壶,欠身致意。言行举止在黑色服饰的加成下使他活像个执事。
“是…”然而主人似乎有些手足无措,这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连她是否知晓这些概念都还是个未知数,但至少我方要将心意表达出来。
使者摘下手套放在桌上,目光直视茶水。褐色的手在茶杯前捏了捏,似乎是在感受热度,然后缓慢抓起了杯柄,杯中的水颤抖得剧烈。
「不用担心,茶水的温度刚刚好。」虽然利欧很想这么说,但在没弄清暗夜精灵的口舌前,他不敢断言。
似乎在犹豫,只见她的眼神在茶水和利欧之间摇摆不定,像一只流浪的小狗在询问好心的路人:自己能否收下这份嗟来之食。当然利欧看得出其中不乏警惕。
利欧带着微笑点头,然后执壶转身,将自己专门留空的茶杯中添满同样的红茶,然后坐了下来。
当所有人都就坐完毕后,使者才将茶杯举至口部。她似乎对香味感到满意,于是小抿一口。下一刻,她的五官拧在了一起——舌头发出抱怨。
利欧苦笑着,而对方以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向他诉苦——看来那是真的苦。于是,利欧用勺子舀起两颗方糖加入自己的茶中,轻轻搅拌,然后端起品尝,自始至终都以亲切的目光投向使者。放下茶杯,利欧绽开笑颜,表情的变化与使者之前的截然相反。
「喔,原来是这样」使者依样葫芦,这一次她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这可是阿萨姆茶叶…看来暗夜精灵对苦味十分敏感,韦伯得出了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情报。虽然利欧已经尽可能地表达出真诚的态度,但对方能够如此不警惕,果然还是因为,她认为我方没有理由伤害她吗。
待使者将茶杯在碟中放好后,她用微笑示意众人,表明自己已经适应环境。韦伯这才调整呼吸,切换状态。
这边早就准备好了,甚至可以说等得不耐烦——不对,恰恰相反,利欧以外的三人一言不发,他们似乎都沉浸在这短暂的“悠闲”时光里。其中,普拉缇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两人的互动,心里像浇了蜜似地,杯中的树汁还未尝一口,她的表情先被甘甜融化了;韦伯则是一本正经地端详着使者的一举一动,仿佛要看破她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节;至于神殿长,他坐在位子上纹丝不动,看不出来是否在闭目养神,或许他正享受着这种连蝉鸣声都无法传进的惬意“茶会”吧。
四人的共同点是,他们不急不躁,甚至乐观对待使者的疏于礼节。此刻,暗夜精灵才是贵宾。
韦伯啜饮一口咖啡,苦味拍打他的神经。他清了清嗓子:“那么,在正式开始之前,我想再次确认一个事项。”他看向使者,对方则静待下文。
“本次会谈将全程使用人类语,可以吗?如果使者阁下不便的话,我方能够翻译精灵语。”
——失策,韦伯在心中咂舌。仅凭信件就认为对方熟练掌握人类语的他,疏忽了前来与会的人员或许并非书写函件的人这一点,况且口语和书面完全是两码事。如果不得不使用精灵语进行交流,韦伯很担心利欧的传译水平,毕竟暗夜精灵的概念与人类的不完全相通。
“僕…我没问题,只是还没有习惯与人类对话。”使者摇晃双手制止。
“是么,那还是使用人类语。”韦伯端正坐姿,“接下来请双方做出自我介绍,从我方开始。首先是位于最右边的、宾特兹市神殿的神殿长——卡鲁夫·巴比顿先生。”
神殿长起身,向对面鞠躬,“我在此谨代表神殿的立场,还请使者阁下多多指教。”待他重新坐好后,韦伯才开始介绍下一位,以此类推,不再赘述。
“您好,我代表魔法师协会欢迎您,暗夜精灵的使者。说到魔法师协会,那是人类研究魔法的机构,而我能够代表其立场,希望您能理解。”普拉缇提起裙摆,双脚交叉,鞠出一躬。
“我是神殿刑事部的部长——韦伯·阿尔凡略,还恕神殿尚未建立外交部门,由我代劳。”
“我是在本次会议中担任记录员一职的利欧·特莱德。想必使者阁下已经知道我是半森林妖精了吧。”利欧双手握前,鞠躬致意。
“嗯。”使者向利欧点头道,“勿论,先前初见时就已确认,您的存在着实让人喜出望外。”她的喜悦目光再次打量起利欧,饶有兴致。
四人介绍完毕后,众人沉默下来。
笔尖在纸上沙沙滑动了片刻便戛然而止,留下钟摆的滴答声独奏。使者身后的遮光窗帘截断最后一丝与外界的联系,剥离整个空间。
天花板上的华丽灯饰散发出亮黄色的护眼光芒,拂去使者头发上的些许暗淡,将白色的服饰染上陈旧的质感。众人的视线投向它们的主人。
现在应该轮到她了,不过本人似乎毫无自觉。
“嗯?”只见她发出疑问,“立在门外的两位不用介绍吗?”使者笔直盯向厅门,仿佛它不存在似地,能够直接看到外面的状况。
方才为使者开门的两位目前正杵在门后各守一方,其中一位是一直守卫在门外的神官,另一位是将使者送至此处的便衣神官。
“啊…他们并非与会人员。声音无法到达这个空间以外的地方,外面也仅能通过敲门声打搅内部。门上连通内外的暗窗已经上锁,同时我们彻底排查了侦查类魔法,还请使者阁下放心。”韦伯解释道。
当然如果有无法反侦察的魔法就另当别论了。看样子对方未起疑心,韦伯暂且松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啊,失礼,那么轮到我的顺番了。”使者起身,右手置于胸前,左手背后,深鞠躬,“我是来自暗夜精灵国度——库涅修斯的使者,法鲁丝·艾涅尔。能够代表暗夜精灵的立场,为人类与吾辈的建交出力,实为荣幸。”然后端坐下。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瞬间渲染出一股庄重的气场,仿佛刚才那些紧张的模样都是假象。
而下一刻,氛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至于连韦伯都有所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