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巳时,楚娘子正梳洗着,便将柳依依叫到了房内。
几个丫鬟前前后后地忙活着,柳依依站在一旁,不知如何安置,便将净手的铜盆端了过去。
楚娘子愣了愣,又回过神来,将玫瑰香水滴入了盆中,淡绯色的花纹在水里晕染开来。
“识字吗?”
柳依依摇摇头。
“只会写名字。”
楚娘子用铅华扑着面,对在后头替她蓖发髻的婢子说道:“去后边的架子上把《诗经》取来。”
不过多久,就取来了锦袋装着的书卷。
“从今日起你辰时就要到屋里候着,我若还歇着,你便取了这卷书仔细研读,或是吟诵、或是抄写随你喜欢。但每隔一日我便要抽查你的功课,若是哪日学有所怠,就须得到我这儿领罚。午后,若是没什么吩咐,你就闲着,或是帮着其他妈子干些活路。若是我插花饮茶、或是做女红,你就在旁边伺候着,也不必多言。可清楚了?”
柳依依一一应下,接了锦袋。这时楚娘子也已梳洗完毕,额上蔽了花钿,口点唇脂,比昨日显得精神了许多。接着示意身边的婢女拿来了竹编的团蒲和三足的凭几,靠坐在榻上。
“打开第一篇,随着我读,字可要记准了,”后又用团扇指着团蒲,让柳依依坐下,“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其他婢子都退了出去,就留下了个焚香的婢女和扇风的妈子。
柳依依吟诵的诗句宛转悠扬,学得也快。刚念到卷耳篇,楚娘子十分满意,便说道:“学东西切记不可囫囵吞枣,今日便将这三篇记住便是,待你学完这些,再读些《论语》、《大学》之类的,四书倒不必读完,只不过时下李太白、王右丞的诗章须得烂熟于心。”
“知道了,娘子。”说毕柳依依便又专注于书中了。旁边的婢女端来了书案,又准备了纸墨笔砚,不过纸却都是用过的,都写上了娟丽秀美的手抄诗句,有李白的“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有王维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你先用着我写剩下的蜡纸,待你能背下《诗经》后,我便命人给你备着两匹帛。对了,你什么名来着?”
“柳依依……”
“你当进了国公府,自是不可再叫旧名的。想必你也清楚,你与我的亡女容貌相像,况我刚刚听你诵诗,音色也是极好的,也不算玷辱了她的名字,往后你就叫雅南。但切不可恃宠而骄,果真如此我届时定亲将你撵出府去。”
柳依依放下手中书卷,伏在地上毕恭毕敬地。
“依……雅南定会安分守己,伺候夫人,与夫人为伴。”
楚娘子点点头,便也没了话,自顾地读起手抄的诗本子来。
挂在窗上纸糊的彩色风车转个不停,颜色都混成了一色。春夏秋冬又一春,吟诵之声从未间断。桃之夭夭、五黄六月、金风玉露、白雪皑皑,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了六个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