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青檀宫的石砌院门敞着,但映月宫的那些个太监宫女都没能进到里头,顾圳的禁令震慑着他们,曾经有妃子恃宠而骄闯入青檀宫,不知做了什么,让顾圳盛怒,将其贬为庶人。因此锦瑟带着朱蔻进入青檀宫,在他们看来,无疑是自取灭亡,就回映月宫和柳月华复命去了。朱蔻也有几分忧虑,但锦瑟安抚她说无妨,并告知她自己将去御膳房弄点吃的,让她避开主殿在侧厢房里等她回来。
此时早已过了用午膳的时辰,御膳房里在准备的已经是各宫下午的水果和茶点,锦瑟如入无人之境,取走了大量的食物,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回到青檀宫,不是没人拦她,只是锦瑟飞檐走壁,那些人望尘莫及。朱蔻和锦瑟就窝在侧厢房里分食锦瑟拿来的食物,朱蔻一口吞掉一块云片糕,豪迈地说:“横竖就是一死,死也要做个饱死鬼。”锦瑟瞥了她一眼,“别说这些不吉利的,有我在,不会的。”两人吃了个半饱,门外忽有骚动,锦瑟估摸着大概是顾圳要来了,就起身离开厢房。
顾圳本来带了一干宫女太监,想来看看是谁这么不识眼色,犯了他的禁令,却没想到会在青檀宫看到锦瑟,他迟疑了片刻,“锦夕?那个打了容贵嫔的宫女是你?”
有一个小太监是柳月华的人,看着顾圳与锦瑟熟稔的模样,暗地里开始揣摩二人的关系,本想着替容贵嫔看看这个不识眼色的宫女的下场,如今看来,他现在还是要琢磨琢磨如何回禀才不会惹了这位蛮横娘娘的怒火。
锦瑟站在青檀宫的小楼前,美目直视顾圳,幽幽开口道:“皇上可是来寻锦夕问罪?”顾圳没立刻回答锦瑟的问题,而是屏退了身后的侍从,关上小院的门,走近锦瑟道:“锦夕,你和朕说道说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锦瑟半转过身,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子,也不去看他,“如皇上所闻,以下犯上,罪当诛。”顾圳无奈地笑了,“你怎么还和朕置上气了,朕也没说要罚你啊,只是想了解一下。”顾圳发现自己看着锦瑟,声音都忍不住放柔放软,生怕惊到了,耐性也是远胜于平日。
“说来还和皇上有些关系,容贵嫔娘娘发现我用了金疮玉露膏,动了气要打我,我挡了下来,才伤了她的手。”锦瑟将一个无理取闹发挥到极致,撅着嘴,故意扭着头不看顾圳。但顾圳就受用了这一套,锦瑟话里话外透出的亲昵让他有种仙子下凡与他结缘的喜悦,像是月光捧在手上,只想好好珍藏。
了解了情况,顾圳自然不会让锦瑟回映月宫去,他心中大致也有了主意,此时不是将锦瑟纳入后宫的良好时机,他还在犹豫是让锦瑟御前侍奉,还是换一个宫待着。顾圳思前想后,觉得皇后的坤宁宫不错,皇后心仁,不会无故磋磨宫人,锦瑟倘若得了皇后的眼缘,也就不惧柳月华的报复——柳家同样忌惮大将军府的势力。顾圳将自己的主意告诉锦瑟,锦瑟莞尔一笑,求他也将朱蔻转到坤宁宫去。顾圳答应了,让锦瑟在青檀宫等候总管太监的传讯。
皇后宫中纪律严明,朱蔻和锦瑟领的是一等宫女的位置,就不必做洒扫之类的活计,只得了个清闲的差事——为皇后修剪花木。她们的包裹也被从映月宫拿来,衣服是另外领的,包裹里只有些银两首饰。朱蔻打点了坤宁宫和乾正殿的掌事太监,不时探得顾圳的行踪,日日在宫中徘徊,希望见得顾圳一面。功夫不负有心人,朱蔻还真得了上龙床的机会,她截胡了柳玉兮,在她被翻牌子的那晚,朱蔻去了乾正殿。待朱蔻拖着酸软的身子被送回坤宁宫时沾枕即睡,她甚至没有发现锦瑟不见了。
锦瑟去了青檀宫,那架曾染了她的血的古琴的琴弦在她手下震颤,琴音低迷,如佳人啜泣,哀哀戚戚,经夜不停。巡夜的太监宫女经过时,听在耳中,俱是毛骨悚然,更有甚者,疑是自己出了幻觉,竟听到青檀宫的声响。青檀宫曾经的主人是先帝暮年的爱妃茗妃,自从茗妃薨去之后,顾圳便封锁了青檀宫,不允任何人进入,但锦瑟显然是个例外。她知道这琴声会引起宫人的注意,宫中四下都有顾圳的耳目,顾圳明日就会知道,在他临幸了朱蔻的夜晚,锦瑟一个人强忍痛苦在这青檀宫中抚琴落泪。
朱蔻被升了常在的位份,很快便搬离了坤宁宫,临走之前,她安抚锦瑟说,一定不会忘了她的,锦瑟仅仅是清清浅浅地笑着,温声祝贺她熬出了头。朱蔻有些感慨,叹道:“锦夕,你哪儿都好,就是不争,在这宫里生活,如逆水行舟,如果你不向上,就会有急流裹挟你而下。”锦瑟摇摇头,“我不适合在这里,这后宫就是个染缸,我不敢争,我怕在这拉锯中失去了本心。”锦瑟不是不争,她只是用了不同的方式。她有顾圳50点的好感,虽然离目标还差得远,但至少她在顾圳心中是有些地位的。
朱蔻走的那天是十五,顾圳按规矩来到坤宁宫中陪皇后用膳,锦瑟顶替了原本侍奉的宫人,皇后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多说什么,但顾圳却有些不自在,他已经知道锦瑟夜半抚琴之事,一时不知怎么面对锦瑟——在后宫佳丽中游刃有余的帝王,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却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一顿饭下来,顾圳只记得锦瑟那双手在眼前晃来晃去。皇后看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身体不好,每每发起病来就避着顾圳,虽然顾圳会在初一十五同她一起进晚膳,但二人已数月不曾有夫妻之实。锦瑟一贯的规矩她是看在眼里的,她最出格的事也不过是今晚主动来侍奉,皇后乐意做个顺水人情,前些日子和锦瑟同日入宫的丽贵人让她颇为不喜,就想着抬几个低位嫔妃分了她的宠爱去。
是夜,坤宁宫的偏殿里,锦瑟侍奉顾圳更衣,但仅仅只是更衣,为顾圳换上寝服,她便坐在床边,绞弄着垂至胸前的长发。顾圳主动去解她的里衣,她亦不躲,就像座玉观音,坐在那儿,不为外物所动。顾圳以为她是害羞,就一边抚摸着让自己爱不释手的玉肌冰骨,一边柔声引导她。锦瑟也给出了回应,用身体贴着他,将自己送上去,几番云雨之后,顾圳搂着锦瑟正欲睡下,却听得身边人儿轻轻一声叹息。
“恳请皇上放锦夕出宫。”
“一号攻略目标顾圳好感减十,共60点。”锦瑟话落,青宵的提示音响起,一场欢好刚加上的好感度“唰唰”减了一半,顾圳收敛了面上的温柔神情,也不再以“我”自称,“锦夕,朕再给你一个机会收回刚才的话。”锦瑟面无惧色,将自己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恳请皇上放锦夕出宫。”
顾圳握着的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吐出一句“给朕一个理由。”锦瑟坐起身子,俯视着顾圳俊美的面容,用目光描摹着他的容颜,神情虔诚得仿佛在进行一场朝圣,痴看许久,才道:“我想要自由。”顾圳看她分明是留恋自己的神情,说出的话却如一盆冰水浇头,自由,这禁城里最稀罕的物什,他苦求二十余载都不得的东西,宫里人人都渴望过但最终将它埋进尘埃里的东西,就这样被锦瑟说了出来。
“你已经是朕的女人了。”皇帝的女人,是无法离开这禁城的束缚的。
“但是皇上并不爱我,不是吗?本非鸳鸯鸟,何苦俱缠枝。”锦瑟的话语很轻,但却坚定有力,“杞川,你问问自己,你爱过云锦夕吗?你只爱云若,不是吗?爱那个你爱而不得的女人,而我,终究只是一个替代品。”
“锦夕,你太贪心了。”帝王家的爱情如同自由一般,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
锦瑟没有否认,“对,我是贪心,妄图得到你的心,可我,有什么错呢?”
顾圳沉默了,追逐爱情没有错,锦瑟也没有错,错在她是这深宫里柔弱无依的女子,错在他是金殿上至高无上的帝王。良久,他最终如是说道:“作为宫女,本可以在二十六岁的时候出宫的。”顾圳的言下之意是,锦瑟假如不成为他的女人,还有可能离开这深宫。锦瑟忽地俯身在顾圳唇上落下一个吻,抬首时,话音缱绻,“但是我不后悔,杞川,我心悦你。”
“一号攻略目标顾圳好感加十,共70点。”
两人双双陷入了沉默,锦瑟不再提出宫的事情,她只最终说了一句,“杞川,这宫殿楼阁是拦不住我的,拦得住我的只有你。”顾圳避开了这个话题,搂着锦瑟说道:“锦夕,已经很晚了,先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