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北跟着颜祁,绕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清晰的灯光,又突然陷入沉默和黑暗中。不过这种黑暗没有持续多久,就跟柳暗花明又一村似的看到了一处橘黄的光源。
那展小路灯看上去与这一片的黑暗十分不符,像是平地里冒出来的一样,看起来格格不入。
小路灯的一旁就是一棵高大的歪脖子柏树,顾小北有种这展路灯存在的原因就是为了照亮这棵柏树的感觉。
颜祁像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一样说道:“这路灯也是负长殷造的。”
顾小北问他:“负长殷……也是这里的学生吗?”
颜祁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扬:“你可能不太关注这些,在我没来之前,他也算是半个校草。”
那这是在你来之后,就抢了人家校草的称号了,是这个意思吗?
顾小北非但不觉得颜祁自恋,反倒还觉得理所当然。
“他是大二的,早我一年就进来了。刚进来的时候他父母逼着他遵守校纪校规,连住都得住学校。负长殷就会每次挑着灯,掐着点大半夜溜回来。这里就是他弄的。”颜祁继续说道。
顾小北震惊于居然有人为了便于翻墙而那么大费苦心,她指了指那棵柏树:“那他……不会是爬树进去的吧。”
这棵柏树脖子虽歪,但绝对算是一棵大树了,爬上去一次也够呛的。
颜祁若有所思地拍了拍歪脖子柏树:“放心吧,他爬习惯了。”
负长殷是爬习惯了,可是她……就她这种不喜欢跑步,不喜欢运动,也不喜欢网球的人,面对这样一棵蹦跳着都够不着枝蔓的柏树,一时间犯了难。
可是颜祁没有让她的犯难维持很久,就已经蹲下身子,叠起双手。
顾小北被他吓了一跳,结巴着问他:“你,你干,干……”
颜祁神色很自然地看了她一眼,好像现在他蹲下身子做出脚垫的动作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动作一样回答道:“你爬上树之后,里面就是操场观众席,你顺着台阶下去就行。”
“我,我的意思是,”顾小北努力忍住打结的舌头,“我自己可以爬树上去。”
颜祁看着她,手上动作没有收回:“这棵树太高了,对你而言有点难爬。我就是接你一下。”
“上来吧,时间很晚了。”
顾小北盯着颜祁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手心上面纤尘不染十分干净。不止是他的手,还有他的头发,打理的也一直清爽干净,以及他那张漂亮得让日月星辰都自相形秽的脸。顾小北觉得颜祁的手,给自己的脚做脚垫这件事情,看上去是那么不可思议。
但是顾小北看了看四周,第一次有种穷徒四壁的感觉,确确实实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咬咬牙,内心十分紧张,在颜祁的目光下,她缓缓地伸出脚,几乎是颤巍巍地踩上颜祁的手。颜祁用力地要把她送上去,但很快她发现重心不是很稳,又条件反射地往身下随便一抓,抓到了颜祁的头。她扶着颜祁的头,一边努力地说服自己要稳住,要保持平衡,够得到树杈了就要马上抓上去。她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够得到树杈的那一瞬间她就马上松手去够。
但是许是太急了,她松手的一瞬间才发觉树杈离她还有点距离,但想再重新伸手扶住颜祁的脑袋保持平衡,已经怎么都做不到了。
顾小北惊呼了一声“哎呀”,觉得自己就像那被轰然锯倒的一棵树,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姿态朝地面栽去。
顾小北觉得这下完了,一定很疼。她只能闭上眼睛。
可在半空中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被人拦了一下,接着她就跟那人像是树上掉的苹果一样,滚落在一边。
她知道接住她的人绝对是颜祁,在那么匆忙的情况下,颜祁的手还能扶住她的脑袋,把她整个揽在怀里,往外面翻的这两圈,顾小北感觉自己身处一个十分安全的堡垒里,除了小草轻轻滑过她的脚裸带来些微的痒意,顾小北满脑子充盈着颜祁身上那股清爽的柠檬香。
顾小北脸埋在颜祁胸前,她的脸能够感受到隔着那层薄薄的衬衫颜祁身上温热的体温,还有自己的嘴唇,似乎若有若无地……
顾小北一惊,忙从颜祁怀里挣脱开来。
看到坐在地上的颜祁,顾小北又很担心地凑近他:“颜,颜祁!你没事吧?”
颜祁皱着眉头,手肘扶地,也紧接着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顾小北十分不好意思,还有点紧张地看着他爬起来。不过好在颜祁虽然起身动作慢,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健康稳健地起身。
起身后的颜祁看了眼惴惴不安的顾小北:“我没事。”
见顾小北的疑虑不安还没消,颜祁一脸无所谓地又补充了一句:“不就是在地上打了两个滚,能有什么事?”
顾小北绞着手指,低头的时候有点沮丧:“对不起,我总是笨手笨脚的。”
颜祁没有搭理她这句话,反而再次又蹲下:“你骑我脖子上吧,我把你送上去。”
可顾小北却像是被烫了触角一样,死活都不愿意再制造第二次伤着颜祁的机会了:“我,我还是走校门口那吧。”
颜祁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过了很久之后颜祁在心里叹了口气,拿顾小北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样子说道:“我真的一点事都没有。本来尝试一件新事物就是带着难度的,你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第一次不成功是很正常的。况且,我还一点事也没有,也没有怪你。”
顾小北也觉得自己挺矫情的,但是摔了一次之后顾小北下意识地不想再让颜祁摔第二次。但是颜祁说的这些话,又让她觉得自己想的都是一些有的没的不太重要,而真正的核心是自己真的太矫情了。
于是顾小北又凑近颜祁,她对着颜祁深呼了一口气。
在大脑极度混乱,几乎乱成一片浆糊的时候,顾小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保持镇定,骑在颜祁脖子上,安安稳稳地爬到柏树的歪脖子上,又平平安安地一脚踩到平稳的观众席的。
她看着自己脚下红蓝交错的运动场观众席,这么晚了,诺大露天的操场里还有寥寥几个人,自己这样凭空地出现,在观众席最高点的一个小小角落,竟没有引得一个人的注意。
顾小北赶紧趴着刚才的墙头朝外面探去,可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刚才的位置,只能隐约感觉到地下幽暗的桔黄色光晕。
总的来说她看不到颜祁。
顾小北已经进来了,按理说她应该冷静地给颜祁发个消息,要么感谢要么致歉。但是她没见到颜祁急得往地上一坐,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打给颜祁。
颜祁接的很快。
顾小北劈头盖脸地问他:“你走了吗?”
电话那头的颜祁也听不出什么情绪:“走了。”
顾小北想到了他用平常那副冷冰冰的样子,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不知怎么的突然松了口气,浑身的紧张卸了下来。
“我已经在操场这了,你回去小心开车,颜祁。”
操场那零星几人简直可以忽略不计,顾小北坐拥着这片漆黑,满世界仿佛只剩下她自己和电话那头安静沉默的颜祁。
她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那……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