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等在院外的他人也都闻到了那种奇妙的味道。
有的人默默在吞口水，有的人闭上眼睛，贪婪地嗅着，还有人忍不住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哎，闻到了吗？好像是鸳鸯羹的味道。”
“嗯，好像是，不过又有点不大一样？”
“的确，鸳鸯羹的味道闻上去会更呛鼻一些，但这个味道，柔和中又不失原本的滋味，掌勺之人，起码要有四十年以上的经验，才能做得出来。”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鼻子不大好使，我竟闻不出当中都用了哪些香料。”
“我也没闻出来。”
“我也是。”
……
今日来参加考试的，多得是从全国各地赶来的一些有名的大厨。
毕竟能进御厨房，跟随卫鸿泰这位灵厨工作和学艺，是多少厨师梦寐以求的。
当然了，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当中大部分人，不仅资历深厚，手艺更是不用说，连他们都闻不出卫芷兰的鸳鸯羹里面到底使用了哪些香料，更别说旁的那些单纯来凑热闹的人了。
鸳鸯羹即将大功告成，距离考试结束，只剩下一炷香的时间了，其他人都已经着手开始剔骨去皮，准备制作鱼片了，卫芷兰却刚刚将竹篓里面的那条鲜鲈鱼洗干净，放在案板上不住抚摸。
鱼啊鱼，等一下可能要委屈你了，会有一点点痛哦，你要忍一下，我保证，一定把你收拾的漂漂亮亮的，让他们知道你的肉有多好吃。
这样想着，卫芷兰从面前那一排刀里面，挑出一把趁手的，啪就是一刀，直接把那条鱼拍晕过去。
由于她下手颇重，拍晕鱼的动静一下子引来其他人的注目。
卫芷兰举起那条晕掉的鱼，笑嘻嘻地冲其他人挥挥手：“抱歉啊，声音有点大，你们别管我，继续继续。”
其他三人莫名其妙看她一眼，便又重新低下头，继续跟自己面前那条鱼较劲，每个人均是一副满头大汗的仔细样，卫芷兰注意到，她旁边那位伙夫大哥，连上衣都脱了。
不怪他们费劲，鲈鱼肉很嫩，下刀的时候必须轻而快，力道稍微有点过大，或是中间有所犹豫，都容易将鱼肉给弄碎，从而影响口感。
所以，下刀时一定要很小心很小心，必须全神贯注，非常仔细才行。
本身今儿个天气就热，大太阳明晃晃的照在头顶，稍微站一会儿就是一身汗。
加上考试时间有限，众人精神紧绷，又在灶台边站这么久，难免汗流浃背。
这样一看，卫芷兰反倒是最轻松的那个，从头到尾一直不紧不慢，毫无紧张之色，就连最后这一步最细致的工作，她也表现的游刃有余，不仅下刀快而稳，而且速度比其他人都要快。
其他人还在吭哧吭哧一片片往下片的时候，卫芷兰大半条鱼都已处理完了。
她看了一眼正在他们桌前不断来回巡视的那几位御厨。
一共五个人，想来也吃不了太多，于是她将片好的鱼片整齐码在事先准备好的冰盘上，将没有一丝鱼肉残留，干净的仿佛洗过的鱼骨放入差不多煮好的鸳鸯羹中。
待卫鸿泰开始倒计时，其他人手忙脚乱整理摆盘的时候，她再将鱼骨捞出，将辣羹与清羹分别盛入小铜炉当中，如此，这样一盘精美的鸳鸯脍便做好了。
结束锣响，众人停手。
除了卫芷兰以外，其他三人均大汗淋漓，仿佛打过仗一般。
卫鸿泰将卫芷兰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神情严峻。
卫芷兰做菜时的手法和神态都像极了裴怜烟，包括她最后用处理好的鱼骨来吊汤中鲜味的办法，也是裴怜烟惯用的。
卫鸿泰甚至恍惚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裴怜烟，心头顿时有如一块大石压下。
这些年来，他想尽了办法压制卫芷兰的天分，为的就是不让那则预言在她身上成真，却原来，还是逃不过天意吗？
“卫大人？卫大人？”卫鸿泰正眉头紧锁地兀自在那里出神，旁边人瞧着他的脸色，小心叫了他两声。
卫鸿泰这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等着他发话，于是便不动声色地收回神思，望了一圈后，指着卫芷兰身旁那名伙夫道：“就从你先开始吧。”
什么菜都是趁热吃的时候最新鲜，味道最好，更何况，鱼片放时间太长，很容易变硬，到时口感就会变得像胶皮一样难嚼，所以谁的菜先端上去，肯定就相对更有优势一些。
那名伙夫一听第一个要品尝他的菜，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上去了，急忙端起那一盘鸳鸯脍送到卫鸿泰和几位御厨的面前。
热腾腾的鸳鸯羹宛如穿红着白的两名少女，在升腾的热气当中尽情舞蹈，展现着自己诱人的身姿。
晶莹剔透的鱼片在阳光下渐次铺开，粉白色的鱼肉仿若雪中盛开的白梅，衬托着少女的柔美，说不出得好看。
将菜做好不是本事，能将菜做成一道是艺术品，才是真正的本事。
看起来，这名伙夫还是有些本事的。
卫鸿泰带头夹起一片鱼肉，放在红汤中简单涮了涮。
吃鸳鸯脍的时候，有一点要特别注意的是，鱼肉一定不能在热汤中待太久，否则鱼肉过熟，很容易失去原本的鲜美。
所以，卫鸿泰只将鱼肉在红汤中简单过了两下，便拿出来，稍稍举起，对着阳光照了照。
沾过红汤的鱼肉，仿佛刚刚出浴的红纱美人，既美丽，又美味。
只可惜，这鱼肉片的还不够薄，无法透光，否则，一点点阳光打过来，会更加好看。
其他几位御厨纷纷凑过来对着那片鱼肉品评了一番，彼此交换个眼神，便纷纷拿起筷子，夹了片鱼肉尝了尝。
新鲜的黑鲈鱼，鲜美程度自然是不必说了，鸳鸯羹嘛，火候也还足够，唯一可惜的一点是，这红汤里面的高山红椒放得有点太多了
高山红椒这东西，本身味道就刺激，所以放的时候，分量一定要掌握的十分精准，多了，很容易过辣掩盖掉食物的原味，少了，又容易辣味不足，使整道菜失去灵魂。
然而，古代并没有什么电子秤这类可以精准计算分量的仪器，因此，要放多少，怎么放，全要凭厨师的个人经验了。
几位御厨全部品尝过他的菜肴之后，便叫那名伙夫退到一边去等待结果。
卫芷兰以为下一个就要轮到她，正准备端着菜上去，却不想卫鸿泰目光一转，反看向对面的那名中年妇人道：“下一个就你来吧。”
妇人原本以为自己是最后一个，都不报什么希望了，一听这话，立马眼睛一亮，喜滋滋地端起自己那盘鸳鸯脍，小心送到了几位考官的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