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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相救子婧

次日晌午,陆嫚遥遣子婧回帮,以打点内务,而她与师兄久分方合,自是要与他多叙几日。子婧两眼红肿,不知昨晚哭了几许,稍作整顿后,领命回帮。武林望着一行人,衣着一辙,皆提短刀,列行离去,那人群中,竟有一道怒狠目光摄来。

黑月帮弟子去后,白日帮一干人等,也各自繁忙事务,各房舍一时寂静无声。武林冒名何海青弟子,恐被陆嫚遥识破,三人去到练武场,也随众弟子装模作样。三人到时,武场一片沸腾,正听百里灵泽一旁朗声,监督七八弟子操练拳法,本欲上前招呼,见灵泽只是一撇,似对三人不屑一顾,又扭头对众弟子喝道‘拨云见日’。武林瞧那场中弟子,个个精悍,七十二式日字拳威猛刚劲,攻守有序,想起昨天魏虎使一招‘日落西山’,甚是气势,心里暗道:“这拳法真显男儿气概。”伯仁婉琪一旁打闹,武林正看得神出,灵泽忽道一声‘停’,走到武林跟前,武林以他前来招呼,却见他气势汹汹,不知何意。百里灵泽上来,道:“小子,这拳法乃我帮绝学秘技,你在一旁偷看,莫不是想偷学?”

伯仁听得,与婉琪止闹,心知他比武屡败,反被武林轻易胜,心生怨恨,便借此机会羞辱武林一顿。武林虽不知他意,但也明了,自己身在白日帮做客,又帮何海青赢了比武,本应受到优待,但这弟子却这般出言不逊,嚣张至极。这七十二式拳法,使将出来虎虎生威,自己虽心有仰慕,但知不及自己尚未练熟掌法,又怎有闲暇偷学?武林气道:“你这拳法绝学,且不说入得我眼,即便学得,有何用处?又比不过人家黑月帮。”

灵泽急眼,盯住武林,正要还嘴。伯仁见他面相,年纪尚未二字出头,已有英雄模样,怎这心胸如此狭窄,当即不爽,道:“就是,什么绝学,什么秘技,连小爷我都瞧不上眼,更何况这小子。”伯仁自晓武功不及武林,已然钦服,但见灵泽技不如人,还出此诳语,便为武林抱不平。

武林此次比武,打破白日帮多年败局,灵泽身为师兄,在众师弟面前颜面扫地,这时又嘲笑于他,立时怒火攻心,喊道:“有何用处?今天我就让你知道厉害。”

灵泽比好架势,就要动手,伯仁料他不敌,有意激他动手,以至自取其辱,道:“依我看还是算了,这么多人,多丢人啊。”灵泽经此一激,果是更怒,向武林扑了过去。

何海青向师妹道明武林之事,两人能重归于好,辛亏武林三人,正来武场道谢,看见灵泽不知所谓何事,与武林打得不可开交。何海青意欲上前阻拦,被陆嫚遥一把抓住,道:“师兄,这位少年的功夫,我很是奇怪,甚是眼熟,却又不知道在哪见过,现在正好看个明白。”何海青刚跟师妹相好,言听计从,与师妹一旁偷察。

武林跟那灵泽过了几招,心想:“这三脚猫的功夫,又怎配我使出十年苦学,即便不用任何招式,随意比划两招,也能将其拿下”。灵泽使尽全力,也讨不到好,自以悟得日字拳精髓,但横竖碰敌不着,又见武林左手后置,只使右手,心想:“他已让我至此,要不能将他放倒,即便平手,定然让众师弟贻笑。”灵泽恐于师弟面前丢了面,竭力一拳朝武林奔去。武林泰然不动,立在原处,右手随意格挡,已教灵泽近身不得。婉琪伯仁一旁闲谈,也不心系,倒是帮内弟子,纷纷停手,陆续围了上来,正津津观战。

婉琪回头,盯于伯仁,道:“哎,伯仁,不知武林拜得哪个高人师傅,年纪轻轻,便有一身武艺,你说,同时习武之人,你也自幼习武,怎就不及人家一半?”伯仁愧然,神不自然,心知不及武林,却道:“你识得几个高人,就说他如此如此,天下之大,武功深不可测之人,比比皆是。再说,小爷也是十三岁便开始操武,尚未与他较量呢,你怎就知我不及他?”婉琪又道:“噫,我方才夸他一句,你喋喋不休说这多,该不会吃醋了吧?”伯仁一听“吃醋”二字,惊道:“吃醋?俞婉琪,你一姑娘人家,成天说道这些,你也不臊,小爷可没工夫跟你瞎扯。”俞婉琪又道:“姑娘,姑娘怎地?是姑娘就不让说话啦?你说,怎就如此不公,你们男人三妻四妾,我们女子就只说说,都要考虑三番。哎,姑奶奶是投错胎了,还是老天瞎了眼,不让你做个女人?”伯仁大笑,道:“你虽是女子,但教你不说,便无人可知。何时有空,咱两买些香纸,结为义兄义弟如何?”婉琪道:“若结为兄弟,倒不合适,结为姐妹,再好也不过了。”伯仁又是大笑,道:“哎呀,你这张嘴呀,不挑个地儿,弄摊说书,尤其可惜。”婉琪撇嘴凑眉,哼一声,默不答话,转头看向比武二人。

武林无心对垒,单手格挡,也不还手。灵泽猛地一拳出去,似要正着武林右乳,哪知拳头就要触及之际,武林人影一晃,竟寻之不到,灵泽四下观望,才惊然发觉,武林竟在身后。灵泽心想:“怎这小子如此了得,方才若对我稍加偷袭,吾命休矣。”虽如此,那灵泽自知不是对手,扔不罢休,顷刻之间,竟将‘长虹贯日’、‘日落西山’、‘如日中天’等招法源源倾泻。武林尽数化解敌招,暗想:“我已忍让再三,他既已心知不与我匹,怎还不罢手,如不教他栽个跟头,恐他定要与我比上一天。”灵泽又是一拳,朝武林咽喉直去。武林挡将之余,伸手抓住灵泽所出之拳,捏住他阳谷、阳溪、会宗三处穴道。灵泽剧痛,百般挣脱不得。武林见众人围观,只教他知难而退,并无有意屈耻于他,便即松手。

灵泽倒退两步,揉搓痛处,环视围观众师弟,他眼神去处,个个低头,不敢直视。武林见他再不纠缠,以他已知厉害,不敢再来,道:“哎,就此罢手吧。”灵泽应声回头,望向武林,心火极焚,两凶狠目光中,透出一股诡计,徐徐伸手后摸,将随身短刀向武林掷去。武林不料他使此阴谋,距离又近,任他武功再好,也是躲之不过,正心骇之际,听得面门前“锵”一声,火花四溅,幸得伯仁手疾眼快,抽出长剑,将那飞来短刀挡去。

灵泽诡计未得逞,又要动手。何海青飞奔上前,吼道:“住手。”反手一掌,将灵泽扇倒在地,怒道:“畜生,还不快滚。”灵泽中何海青一记耳光,嘴角被打出一道血迹,怒光狠狠,夹着尾巴逃去。

何海青朝武林赔礼道:“在下教导无方,险些危害公子,还望公子见谅。”陆嫚遥身在一旁,何海青还言语‘公子’,武林唯恐被之识破,暗暗看向陆嫚遥,瞧她是否听得何海青所言。

陆嫚遥见到武林不安,说道:“公子不必谨慎,师兄已将事情原委说了于我,我师兄妹二人能捅破隔阂,全仗公子之力。”

武林听到陆嫚遥说破,心如石沉,道:“举手之劳动,功薄罪深,帮主不予责备,在下甚为感激。”武林话毕,伯仁插剑回鞘,上前道:“既然不受贵帮欢迎,帮主也已跟师妹相好,我等也不便久留,何帮主,就此别过吧。”

伯仁说完,转身欲要离开,何海青急忙道:“几位帮了在下此等大忙,还请各位多住些时日,我也好一尽地主之谊啊。”陆嫚遥也道:“是啊,三位,我与师兄言归于好,幸得三位相助,特此,请三位小住几日,以报大恩。”

婉琪道:“帮主,本是我等偷请柬在先,帮忙乃是以弥补过错,帮主不必介怀,久留恐怕多有打扰,便此告辞吧。”婉琪说完,伯仁武林拱手,齐声“告辞”,三人一齐走出白日帮。

三人愤愤离开,路经黄沙谷,武林想起与子婧比武,由然露出一抹浅笑,又念何海青师兄妹两人,一个重情重义,一个内和外峻,二人青梅竹马,竟又能误会多年,如今看他们皆大欢喜,武林却不知为何,一丝浅笑转瞬即逝,绝无半分高兴。伯仁婉琪前路嬉闹,不知武林神色。

此时天已渐晚,武林抬眼远望,前路不见寸草,荒芜萧然,一片茫茫,除了赶路三人,唯有黄沙御晚风,归去黑鸦,不禁念道:“晚日寒鸦一片愁。柳塘新绿却温柔。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肠已断,泪难收。相思重上小红楼。情知已被山遮断,频倚阑干不自由。”辛弃疾这曲《晚日寒鸦一片愁》言辞悲凉,甚感离别。武林思念起母亲,不由痛道:“若无离恨,定无白头,这世间万般愁苦,少胜死别,无过生离。”随即神伤,浓浓黯然,无以消除。

伯仁二人渐远,见武林缓缓落后,偶然回头,看他愁苦当头,又迂回过来,伯仁问道:“哎,小子,怎地了?还在为方才之事烦心呐?”武林自小孤独,身边侣伴寥寥无几,心事能予倾诉之人更是无谁,已然惯了事事独处,听得伯仁关怀,如获心交,抹去哀愁,笑道:“怎么会,区区小人,不值一提。只是见得何海青师兄妹两人归好,不由念起母亲,不知何时得以相见。”伯仁自小双亲宠溺,身边下人成群,武林所说,以及当下感受,他自难体会,安慰道:“小子,放心吧,江湖虽大,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跟你娘团聚的。”婉琪拍拍武林肩膀,也道:“是啊,你看我两,跟你岂不是一样么?与家人天各一方,都是分离。”武林知她安慰自己,又想这岂有可比之处?伯仁又道:“噫,俞婉琪,你这人嘴,怎就净说些兽语?这能相比?你真是……”伯仁话语未尽,又被婉琪揪住耳朵,拖到一旁。

武林见之,甚为好笑,正见二人互骂,却忽听刀剑碰撞,人喊厮杀之声,伴着呼呼风声传来。随即,一旁两人同时听见,相望一眼,同吃一惊,伯仁扬手,示意婉琪止闹。婉琪走去武林身旁,问道:“哎,武林,你听。”说完静立,侧耳集声。武林默不答话,朝前踱上两步,似已得晓声源,慢慢摸去。伯仁婉琪随后跟上。

沙谷尽头,稀林中,黑月帮众弟子正与几人厮杀。那几人个个凶悍,有一人却未动手,正于马上观战,两人围攻子婧,其余与黑月帮弟子砍杀。黑月帮众弟子虽是人多,却武功不及,已有几人身亡,其余尽数重伤,唯有子婧尚在力敌。但双手难顾四方,子婧落在下风,被那两人击得连连后退,丝毫使不出进攻招式。那两人一个攻上,一个攻下,招法凌厉,配合默契。子婧上下兼顾,只得上来剑挡,下来脚让,能守已是万幸,想攻已是无心。本就挡将勉强,见师弟师妹纷纷倒地,子婧又分一心,性命可能顷刻之间断送。

望着地上横尸,子婧心头极伤,两眼通红,正悲之际,那攻上之人先行打来,子婧抬剑格挡,怎奈那人力道极大,兵刃冲撞,子婧退出两步,脚跟未稳,另一人从远滚地而来,蹲地持刀横扫子婧两腿,子婧吃力蹦起,落地又退两步。

那马上之人突地吼道:“嘿,你二厮手头拿捏分寸,若伤得我这美人半分,我定掰了你二人手隼浪儿。”那攻上之人顿手,笑道:“师兄莫要担心,师弟手头有紧,今晚肯教师兄抱得美人归。”

那另几个人,早将子婧众师弟师妹尽数拿下,正一旁观战,此时听得二人调戏子婧,尽皆大笑。另一攻下之人也停手,朝马上人道:“师兄,这小娘子模样俊俏,倒不如让予我师弟二人,你如又要,恐你再去牡丹院里,你那姘头让你地板上过夜喽。”

子婧听得,极为恼怒,竟当面言语污浊龌龊之事,却不急动手,教他几人暂且放肆,待喘气片刻,再上前厮杀。

马上之人又道:“滚滚滚,牡丹院那姘头怎及这美人半分?老子可无再多银两。”那人淫笑,看看子婧,又道:“这娘子又美,还不教花银子,怎舍得让你二厮。”

一人又道:“哈哈,师兄,怎讲你也老道,咋就不晓这其中韵味儿呢?”马上人又道:“怎地,老子就不让予你二人,不管是啥韵味,老子就好这口。”那人又道:“虽是花得银子,却也是你情我愿,那韵味儿,确实香啊,可这姑娘,老弟认为,可教不好对付,师兄当心闪了龙节骨儿啊。”

那几人笑声不断,黑月帮众人却眼中放火。攻下之人也道:“是啊,师兄,还是找你那些扯扯吧,强扭的瓜可是不甜,何况,身子骨要紧。”马上之人道:“老子身子好的很,不教你等操心。”另一人道:“师兄要想尝尝鲜儿,何必来师弟们口中争食儿?据说那牡丹院,来了一批新货,师兄要再不去,过得几晚,可就老了哦。”一旁人笑道:“噫?师弟,你是据说,还是亲临过啊?我说呢,上个月怎就不见你人影,定是尝鲜儿去了吧?我正怪哉,这月见你,整个人瘦黄半截儿啊。”

一片笑声中,马上人道:“住了住了,快快擒来,莫教美人跑了。”那攻下人抗刀,笑道:“师兄放心,跑不得,师兄只管养精蓄锐,等我二人先战她力尽,以便今晚,师兄再与她大战几百回合。”几人又一阵大笑。

此时,子婧已经疲惫,那几人净言语恶心,本就早已忍不住,正欲上前交战,但见一人抗刀冲来。子婧正要迎出,却忽见一人影飘过,一个上步,绕到子婧右侧,一掌将她手中之剑击出,插进树上,又抬腿一脚,将她踢出两丈有余。子婧被踢中要穴,倒在地上不能动弹,见众同门尽数被擒,但能动弹之人,个个被用刀剑挺在脖子,如有不轨,当即丧命。

子婧倒地,已然不能使力,那两人也不操心她逃得,回到骑马人身旁。见黑月帮弟子如数被擒,只有女弟子,却甚费一番功夫,骑马人朝子婧瞧瞧,细语道:“小娘子?好俊的相貌,不如跟我回去,做我夫人怎样?”

子婧被打伤在地,双手捂住痛处,声音弱道:“狗贼,你休想,我宁愿一死,也不让你碰我一根头发。”那人被一顿痛骂,却没有一丝怒气,反倒哈哈笑笑,说道:“小娘子这性格,嗯……倒是颇合我意,现在带你回去,今晚你我就洞房花烛。”

子婧心想,眼下定是逃之不得,这些贼人又武功高强,倘若被抓去,肯定名节不保,倒不如一死了了,也万万不能让这淫贼侮辱。子婧使尽一丝余力,抓起地上短刀,伸长脖子,正待抹去,却突地飞来一石子,打准手腕养老穴,她顿时痛麻,手指一松,短刀落地。又一声‘住手’传来,话音未落,人影已凌空飞来,落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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