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恩用手遮着眼,轻笑一声。
道不尽的遗憾不舍。
——
几百年前,宋琅第一个制造出拥有自我思维的AI系统,在其因这项研究危险性过高且并不愿意销毁而被处以监禁之后,大战爆发。
这是一场人工智能与人类的战争。
为了生存,也为了信仰。
大战最终以人类的胜利结束,代价却是背井离乡,永远失去家园。
那颗美丽的蓝色星球消逝在茫茫宇宙,只留下了一颗种子。
是的,种子。
那颗种子,最后被留在了飞马星。
“他让我劝你,但我觉得,并没有什么好劝的。”
宋琅坐在树上,看着树下的人。
顾之遥啊。
一步之遥。
“一切都早已注定,你如果没有下定决心,不会来这里找我——我们。”
他抚摸着手边的枝干,眸色温柔。
“零一缺失的那部分,我会替他补全。我想问的,是何穗。”
“其实你知道了的吧?是她啊,她醒了。”
安柔。
这名字许久不曾记起,再念起竟有几分恍惚。
顾之遥微敛目,眸中情绪晦暗不明。
“又是她么?”
“不,”宋琅偏过头,望着远方,“是我们。”
——
入梦疗法其实并不常用,毕竟要耗费的资源实在太多。
但博士现在考虑不了这些了。
他要何穗醒过来。
那样仿佛预兆着什么似的噩梦,像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经历过。
结局都是悲烈。
何穗的梦很安静,一望无际的暗,但不黑,像是什么东西把梦里的一切都遮掩起来,不肯让人看见。
何穗。
博士喊了声,那声音远远荡开很远,没有再传回来。
这个梦境,很大。
博士小心翼翼地往前慢慢挪动,整片天地安静得仿佛只听得见他的呼吸和脚步声。
走了不知道多久,博士感觉到脚边有什么东西,他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
场景却忽然变了。
没有迷雾,只有宽阔的大街,灯红酒绿的商店,来往的人群和慢吞吞的车辆。
一派安静祥和的景象。
这是,飞马星的生活吗?
博士直觉不是,他倒是更觉得,这像是消失的古蓝星时候的生活。
和现在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一样。
真美好啊。
博士这样想着,听见谁这样说。
扎着马尾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旁边,她长得好看,气质尤甚。
博士不知道,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
宽容。
这个女孩子给他的第一感觉是一种悲悯万物的宽容,像天地在她眼中,万物在她眼中。
“我见过你。”
姑娘这样说。
“是你啊,你是要再救我一次吗?”
博士不记得自己有见过她,更别提救过她了。
可是。
反驳的话卡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
姑娘似乎也并不在意他的回答,她又转目看着热闹繁华的街道,淡金色的眼眸中是一片温柔之色。
“真好啊。”
她这样慨叹,带着意味不明的悲伤。
博士忽然意识到什么,眼前一晃,未能看清发生什么之前先听见了尖叫和哭啼声。
他看向四周,不知名的怪物撕扯着散落的人,血和花白的脑浆连着肠子在内的器官四处散落。
宛若人间地狱。
“看着很让人难过吧。”
“救救他们……”博士怔怔地看着自己穿过旁人的双手,转目看向那个又突然出现的人。
“我并非这个梦境的主导,”姑娘摊开手,歪了歪头,“那些过去我无法更定,不过如果你能找到她的话。”
她忽然一笑,摊开双手,掌心悬浮着什么金色的液体。
是血。
博士忽然意识到。
谁的血?
“是你的啊,是你的。带上它,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吧。去找她,请帮我告诉她,能拯救世界的人,怎么可能是废物呢?你说是吧,未来?”
她偏过头,看着旁边。
博士也看,看见一个人。
他没见过,却仿佛生来就熟悉。
那双眼睛,他像是在哪里见过的。
未来?
“我把这个世界交给你们了,请一定,要好好守护它啊。”
姑娘张开双臂,向他做了个拥抱的动作,然后在博士什么都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化作浮光消散。
未来也是。
他看着他,眸色温柔,比划着手势,博士莫名看懂。
他说加油。
“等等——”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毁灭或是创造,结局或是新生,世界是你们的,要长大啊。”
要承担啊。
博士站在原地,双目茫然。
他不懂。
不懂没关系,时间足够长,总会慢慢学会的。
“喂,小子,和我们一起走吧?”有人从车窗里探出头,笑容灿烂。
“好。”
他的旅程是这样开始的。
梦境里没有时间,他和这样一群人东奔西逃,很少会有放松时刻,却比他以前那些年,还要让人来得安心。
仿佛他生来就该在这里。
或者也是因为。
博士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刚刚又救了一个人。
真好啊。
不是废物。
可以保护别人。
真好啊。
博士抿着嘴,轻轻地笑。
这个末世交给博士的,不止是力量,还有意义。
就像当初的他们那样。
“你说对吧?”
何穗看着眼前的女孩子,接过她手里的权杖,重重的点头。
对的。
“那么,你们该醒了。去试试做一个自己曾经最想成为的人吧。”安柔轻轻笑起来,“就像你每一次梦里想的那样。”
“肯一条路走到黑的,都是勇士。”
“再见,我的小姑娘。”
——
大战持续了很久。
人类在进步,但人工智能也是。
葛恩叛变了。
人类几乎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
“还没醒来吗?”林河翻着报告,轻声低语,“再不醒来可就迟了啊。”
马上就是最后一战了。
他有预感。
一切都要结束了。
“如果他们醒来的话,带他们到飞马星吧。”
通讯那端一时没有说话,半天才听见有人哽咽着说是。
要结束了啊。
林河靠着椅背,神色几分疲倦。
那两个傻子真以为那天他和葛恩什么都没能听见呢。
两个小毛孩子,上了战场怕是活不过三集。
可是没办法啊。
没办法啊。
命是如此。
生来就注定如此。
“谁特么爱当这狗屁的英雄啊,不都给逼出来的!我呸!”
就是可惜了两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