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两天,广瑕豆制品吃到吐,发誓三年不会再碰豆制品;飞鱼观里大伙儿借着广瑕的光这几日过得还算滋润,只有当康道长每日仍是两碗清粥。
且到了第三日,广令与广瑕商议后打算宴请花怜香以表救命之恩,又请了城主父子、叶釜、段恶等作陪。原打算请当康道长一道去的,当康道长说“本就是方外之人,又在春祭时节,应侍奉三清,解救世人。”云云,自然三个中也没有去的可能了。
广瑕在金宴楼包了二层的一个雅间,金宴楼的菜色放眼十二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其中的鹅鸭炙、黄金鸡、千金圆、乌雌鸡汤、金齑玉脍、五福饼等等更是令人垂涎欲滴。花怜香最喜爱是他们家的小天酥,用鸡肉、鹿肉剁成碎粒后拌上米糁蒸叠而成,主要还得趁热吃,鹿肉的油脂要比猪肉细腻且鲜美,这一口下去当真大饱口福。
众人将将上到二楼,北面靠窗户的位置坐着两位少年和一位中年男子听见有人上来立马朝这边看过来。那两位少年穿的是河清弟子服也不知是哪位世家的弟子;那位男子国字脸,胡子拉碴,眼神似乎有些阴郁。他们三人腰间皆挤着白绸,竟是热孝在身。
广令、广瑕两师兄弟见那中年男子抱拳拱手道“于师兄。”广令向花怜香与叶釜介绍“这位是于家堡的右堂主于茂穹,于五爷。”
于茂穹连忙拱手还礼“广令师弟,广瑕师弟。”
花怜香与叶釜知道他们要寒暄一番,有外人在有些事不好说的,很识时务的先去了雅间。
广瑕疑惑于家如何热孝在身,关切问道“于师兄,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两位师弟尚还未知啊,我家老家主过世了。唉……”于茂穹情状悲痛,还用衣袖擦了把眼泪。
广令、广瑕两师兄大惊失色,广令言道“上旬我刚去于家堡拜见过司中大人的,这么会……”
于家堡地处险要,邻近琼山鬼门。三十六年前鬼门初现,被大觉寺道嗔禅师与金华府的第五代天官联手以二十八星宿大阵镇压,为防阵势有变特命于家堡镇守大阵。此后于家堡的每位家主都会担任东枢院的司中以示恩赏。
“说来话长,六日前家主无故失踪,等第三日后弟子们寻到时,只剩下衣服和令牌能勉强辨别身份了,整个人的骨肉都腐蚀光了,也不知遇上了什么。”于茂穹说时十分悲痛,
“那东枢院那边……”广令欲言又止,
“右司命已经到了,我出门后听说雷府也派人过来了。”
雷府受制于大高玄殿,属于侦案之府,内设主府令一人,府丞一人,十六正使,三十二副使。这雷府的选拔要比东枢院的内试严苛许多。自然了雷府正使一般都是十二城城主的候选人,所以才会有人拼命想入雷府。
这广瑕就是雷府的三十二副使之一,那柄引雷铁简便是雷府的执事兵刃。
“那你们这次来白帝城做什么?”广令想于家堡家主都死了,怎么还有闲情逸致跑出来逛。
“哦,我六侄女许了城中石家的二小子,虽说没有完婚,特来告诉亲家一声。”于茂穹眼尖又接着道“广令师弟是受了伤吗?”
广令刚要接着说什么,正巧石家的大少爷上了楼来。广瑕不愿与石大少年多言语,打了个照面,拉着广令去了雅间。
雅间内,叶釜和花怜香正在一旁小桌上品茶,段恶在窗边站着望着的方向正是黄宅的位置不知在想什么。广令赶忙招呼“各位入座吧。“又瞧向段恶问道“段兄,百里公子怎么还没来?”
“我来了。”百里公子随即推门而入,一件浅青色圆领襕袍腰间坠着一块白玉辟邪,一双眼睛露着些兴奋,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一个?”
广令、广瑕亮师兄弟道“坏的。”
花怜香与叶釜道“好的。”
一时段恶没有表态,大家齐刷刷看向他,“那就……好的吧。”
花怜香莞尔一笑“快,好的,好的……”
“中天殿传来教令:司中之位,各家可勉力争取,五月时节举办的群龙宴,榜首将是新任的司中。”
群龙宴又称百家会,诚邀百家名门参与,可谓是百家争鸣。每四年一次群龙宴,由东枢院、九霄宫、北岐门、承音谷、大觉寺、六御画廊各家轮办。群龙宴旨在为各门各派择优纳新,只有入门三年内的弟子或是不满二十四岁的家族弟子才能参加。
“这是什么好消息?”花怜香翻了一个白眼,催促道“开宴吧。”
“那遣令使还顺道带来了春份。这不刚去了飞鱼观,所以来迟了。”
花怜香心头一喜,给百里公子满了青梅酒,“辛苦,百里公子了,请饮此杯。”
这青梅酒是天下九种名酒之一,此酒入口微酸甜,极为开胃,多用于宴前酒。可这酒后劲却大一般人只消三杯便能昏睡一日。
“那坏消息是?”段恶很煞风景的问道,
“紫朱观观主私入九城境内,有人猜测于家家主的死与紫朱观有关。”百里公子压低了声音,好似在讲什么机密。“听我爹说于家家主死后尸骨无存,只留了一件衣服和司中的令箭。”
“女客,我有个事儿想请教您。”广令思虑了片刻转头问向花怜香,
花怜香看了一圈桌上的凉菜,忍了忍道“说呢。”
“那红蝎尾毒,能蚀骨散魂吗?”广令问道,
“当日接到你时,刀伤处就有些溃烂,若有三日便化成血水了。”花怜香拿了一块巨胜奴,一口咬下去“卡兹”一声,生脆的很,满口都是芝麻香。
一时无话,广瑕吩咐小二开宴。除去这桌上的六碟冷菜,还有八样热炒、两汤、两素统共十六道也算中品宴了。撤下了青梅酒,换上了梨花白,梨花白甜醉,佐菜是最合适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广令站了起来道“这几日多谢大家对我与师弟的照顾,在此广令先行谢过。”杯中的梨花白一饮而尽。
又斟了一杯,走到花怜香面前,“多谢女客的救命之恩。”刚想一饮而尽被花怜香拦了下来,“这救命之恩你打算如何报答?”
广令一时被问懵了,支支吾吾不知怎么说是好,干脆来了一句“便是以命报恩。”
花怜香不知想到了什么,也站了起来脸上微微泛红,声音有些微弱“其实不必这样的。”
广令听的真切,也是初出茅庐的小子,哪里懂什么还当花怜香有什么其他吩咐不好意思说出口“听候恩人差遣。”
“不然你娶我啊。”当众说这话效果还真是非同凡响,广瑕一口银丝面挂得老长;百里公子正弯着腰捡着一块乳酿鱼,听这话鱼落到汤里,溅起小小的水花。独有段恶、叶釜仍是常态。
广令听这话更懵了,站着不知如何是好。花怜香瞧着广令的反应,有些失望“算了……”
广令自幼在九霄宫长大,师傅天府真人是个极古板的人,自然将广令也教的十分“规矩”,急忙跪了下来“身受女客大恩,本不该有迟疑,待过回山门禀报师傅,再来迎娶女客。”
花怜香气鼓鼓的一张脸,蹦出了几个字“我说算了就是算了,回去坐下。”
众人只是默默的吃东西,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吱呀”雅间的侧门开了,走进来一个小童子,粉雕玉琢的,穿着一身灰圆领衫,头上扎着一个小啾啾。小跑到叶釜面前,百里公子心想这顿宴来着了先是女客的一出“相思易”,这叶釜是一出是“千里寻亲”吗,果然父亲会说小辈在一起,免得他来拘束。
那小童儿先打量一圈周遭,见到叶釜直接跪下,言道“少掌事让鼋生好找,妖族出了大事,长老让您快些回去呢。”
叶釜放下了手里的沙果站了起来,弯下腰伸手碰到了鼋生童儿的脸颊“那便走吧。”
鼋生童儿伸手在叶釜面前晃了晃“原来是真的,少掌事真看不见了。”刚要扯开嗓子大哭。
花怜香很好奇,夹了一块葱醋鸡塞到了鼋生嘴里,鼋生止了哭,吧唧嘴慢慢品起来,还问起花怜香“这是什么,这么好吃。”
花怜香说“鸡肉,要再来一块吗?”
“不了,多谢这位姑娘赐食。”鼋生又望向叶釜,小手拉着他,像是在催促叶釜离去。
叶釜转身面朝向一个花瓶,正要抱拳,鼋生轻轻推了一把把他挪到众人面前“族中有事,不便久留,就此拜别。”
叶釜是天同真人的好友,广令、广瑕也算是晚辈连忙起身作揖,百里公子与段恶见状也起身作揖。
花怜香最后一个起身,帮叶釜拢了拢肩头的头发,“药晚间要擦,太上至净法别忘了练,有缘再见吧。”像极了长辈嘱咐晚辈的说辞,这句“有缘再见”或许就有些缥缈了,什么缘会再见呢。
叶釜随鼋生离去,众人也没了兴致,便打算散席归去时,花怜香留意到了叶釜放在桌上的沙果,沙果上俨然有三个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