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自此往事种种譬如昨日之风
这原是我多年后第一次去这幽冥司府,多少年记不清了,三十三重天多久,九重天多久,身死幻灭后在那破瓶子又待了多久,总之,是很久了。
我已不是九重天的仙,那场大战后魂归九清,是他将我的残余一魄收入琚清琉璃瓶中好生将养着。
这多年,方成个形。求了九重天我最是要好的同僚司命星君,给我安排了个好命事,让我去投胎,待凡世一过后重列仙班。
如此做派当真草率,不过这番草率落入我的身上倒是极好,我极其满意。
领路的还是昔年的那个小鬼侍,去的也还是当年的宫殿。不同的是,他已然成家,养儿育女,凡人里做的他一样样做了个全。
我轻车熟路坐在他对面,想给自己倒杯茶却发现自己如今可不是实物,乃是虚的不能再虚的魄,只空口问他,“近年可好?”
他喝着我喝不到的茶点点头,“哪能有你好啊,那话本子里凄惨的故事叫你演了个全,就差自己出书了吧!
天魔交战那是他们带兵打仗的仙将魔帅干的事与你何干?倒自己白瞎的去挡那一刀,没了你这一挡他堂堂玄羲宫仙上能死?”
他原是不知道我当初挡的是魔君的刀,不过如今也无事了,他们那战之后终是换了过来,我爱的依旧是我的王,而他晚了这几万年也终究是三十三重天玄羲宫的殿下了。
“总得这番说道个不停,也不知你的妻儿子女可受得了你。”
他该是方才说的有些渴了好生喝了几杯茶,“哪有妻,不过是些少阁女,母亲逼的实在是无法了,才纳下的。”
知他是个天性散漫之人,最是受不的这些拘束的,要不然怎会宣称有龙阳之好那些年,焉知这可是对一个男人最根本的质疑。
安慰他,“好啦,你如今这岁数也该娶妻生子了,你不为着你母亲着想,也得想想你归化之后,这下五界幽冥司府该如何吧。”
他立马反驳我,“我这岁数怎么了?你可比我小不了几千岁,你如何如何凭什么来逼迫我。”
我吗?如今也差不多四万多岁了吧,多久之前,紫朊会上突然成了带嫁娘我还好一顿作,没想到便是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没能成为他的新娘。
如此的我。当真,凭不得去说他。
他许是察觉到言语上有点伤害我,立马招来他的一众子女,指着我所在的地方,对他们说,“喊姑姑吧!这个呀,可是差点成为你们母亲的人。”
其中一个女孩,约莫两百岁的模样,一脸迷惑问他,“爹爹,为何是差点?难道姑姑不能成为莳儿的母亲吗?”
他眉眼带笑,摸了摸那女孩的头,说,“要不,你亲自问问眼前的这个姑姑可愿做你们的母亲?”
我忙打断他的话,佯装生气,“还是个不着调的模样,别没得教坏了孩子。”
他却是立马回我,“难道不是差点?你若想,便也不用去六道轮回了受那八苦了,留在我这幽冥司府,做我的**人。
幽冥司府虽比不得魔界十八姽婳,也比不得三十三重天玄羲宫,可在这幽冥司府里,绝不会有人惹你生气,若有,我碎了他的三魂七魄。怎还会让你如此难受。”
“我知道,若我在这幽冥司府当真是极乐的,可如今我已懂了情,便是再极乐我也不会要的了,我只愿吃他一世苦。”
他被我的话激的竟说出了脏话,“你放屁,什么劳什子懂了情的,你都是石身无心的,难道被捅了一刀就懂情了?真是笑话。
石姻,我这幽冥司府有少阁女四人,却无一侧夫人,更无正夫人,等的就是你啊!”
见他越说越每个谱,我直慌,怎的以一命还了一个人的,如今又多了一个,我可再没一命还他。
忙拦截他的话,打岔,“白缘,你如今这样不也挺好的嘛,何苦单恋我呢?我实在是没有一条命去赔给你了。”
他更是气,“谁说要你的命了,我只恨不得把那个撞刀口上去的你给狠狠揍一顿。
你既是不愿听,我不说就是了,只是心疼你,若当时同意了与我的十万之约何苦这般,你真当那六道轮回那般好进,那凡间这般好去?人间八苦,你个没心没肺的怎么忍受的了?”
“我这般心疼你,你竟还打趣我,石姻,你不是人。”
见他说着说着竟是哭了起来,虽说孩子们在察觉到情况不对之时已然离开,可,当着我的面,也不好这般哭吧。
我只得安慰他,“我当真不是个人,做过魔,做过仙,如今连鬼也做的了,倒是想去做一番人了。
你放心,司命很宠我的,给我安排的皆是极好的命数,凡人里的八苦,我已是最轻的了。
快别这样了,叫孩子们看见该是得嘲笑你了。”
他擦摸着眼泪,“那帮兔崽子敢,老子一个个将他们扔到归墟烈域去,受他个十年八年的苦再回来。”
“嘿,”我不自矜笑起,“当真还是那个白缘,见你这样,我也该是放心了。”
他收拾好心情,很是一脸严肃看着我,从未那般严肃的,看着我,“你可知,昨日里从这里过往过一个魔?”
幽冥司府是去六道轮回的必经之路,每日里因犯错而被罚入的仙,神,魔不计其数,有什么可知道。
不过,瞧他神色这般严谨,我却是有个不详的预感。
问他,“可是我所认识的?”
他点点头,回我,“是虚乐。还同你一样来这里坐了坐,问了我好些关于你的事,我虽不知道你们之间的过往,却是知道,他提起你时很是开心。
石姻,此番去凡间,你怕是会遇见他,可做好准备了?”
准备?准备什么。届时,我已不记得前尘往事,有何可准备。
朝他摇摇头,从位上起身,“白猿,谢谢你。”
“有什么可谢的,若真想谢,别用口头的。我可对你的手艺很是想念,回来了,常来我这幽冥司府坐坐。”
我应下他,“好,到时候肯定来。”
他送我到了六道轮回的入口,依了司命的时辰喝下了孟婆汤,步入了六道轮回。
往事种种譬如昨日之风,过者,散也。
我不知道在我和白缘聊天的屋外站着她,曾经十二重天朝晖公主的侍女,如今,他的少阁女,眼神里蹙的满是毒,恶狠狠的死死的盯着我。
去了十二重天,报了朝晖处,惹的朝晖也下了界。
而后,我凡人故事里所经受的一切苦痛,皆来源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