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就从了老衲吧
罗士信笑道:“操,小闼子,你不是吧?成王败寇的道理你都不懂?现在我家老板坐镇关中,平定天下,当然是秉承大运,成为正朔啊,识时务的,你马上放弃抵抗,俯地称臣,我可以向老板多美言,保你荣华富贵。”
“好家伙,本来我想劝你和我合伙,一起打下好大江山,到时一起坐地封王,没想你先劝起我来了。”
“劝我和你合伙?省省吧。今日被你所擒,我无话可说,只求早死,以成就我千秋忠义之名。”
“你年纪轻轻,就要求早死,岂不可惜?再说了,狗屁千秋忠义!你从张大帅手下投裴大帅,然后投魏公,然后又投王世充……如果把这事儿比作女人改嫁,你都改嫁好几回了。不如这样吧,我放你一条活路,也不枉你我兄弟一场。”
“你的情义我领了,但还是请速死。此次奉命守洺水不力,我早已无颜面回见秦王。”
刘黑闼劝说无效,只好成全其死。
从621年五月十日罗士信收敛裴仁基尸骨、悲叹人生如寄,到622年二月二十五日英勇就义,前后时间不过短短七个多月,似乎他早有预知自己的生命很快结束。
名震河北的王君廓率领一千五百多人尚且守城不住,为什么罗士信一定认为他会守得住?
成了刘黑闼的阶下囚后,为什么罗士信一再执意求死?
这似乎是一个谜,有谜面没有谜底。
但不管怎么说,罗士信短暂而壮丽的一生已经结束了。
二十九日,天气晴和,红妆素里,分外妖娆。
************,惜英雄兮一去不复返!
李世民忍泪含悲,趁洺水城内汉东军立足未定,挥军猛攻。
也怪刘黑闼攻城时破坏力太强,城防工事严重毁坏,战争不到两个时辰,李世积率先攻上城头,洺水重新落入唐军之手。
三月初,李世民和罗艺在洺水以南建立河南大营,并分兵洺水以北建立河北大营。
虽然刘黑闼一再反扑,可是已经无力回天,洺水依然牢牢控制在唐军手中。
于是,汉东军被围死在了以洺州城为中心的周围地区里,战略上的纵深空间大大被唐军压缩,粮道被断,完全陷入了李世民为他量身定做的战争环境中去了。
好啦,接下来的场上比赛时间,汉东军只能是被动地跟着李世民的节奏进行了。
李世民屡试不爽的套路就是深沟壁垒,坚守不出,严密封锁对方的补给线——耗死你。
凭这一招,就耗死了薛仁杲,耗死了宋金刚,耗死了王世充。
看着洺州城内存粮一天天的消耗,刘黑闼焦躁不安,多次挑战,可是李世民就是不理,置若罔闻。
活人不能让尿给憋死,李世民既然不肯出战,刘黑闼只好一方面想法出兵打通水道运粮,一方面在城中大肆封官许禄,以激励士气。
其中封了高雅贤为左仆射!
左仆射,相当于宰相的职务,这可让老大粗高雅贤乐坏了,自掏腰包,请客,大宴军中。
这一天是622年三月十一日。
深宵,一向坚守不出的唐军出动了,人含枚,马摘铃,由李世积率领,神不知,鬼不觉,偷偷地向高雅贤的大营摸来。
一方是酒乡沉睡,一方是有备而来,这样一场夜袭,其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汉东军中许多人就在睡梦中人头落地。
因为地形不熟,李世积狂扫一阵后,便引军退去。
高雅贤酒醉中醒来,大怒,单枪匹马追赶李世绩,黑里隆冬中被李世积的部将潘毛一枪捅跌于马下。
等到高雅贤的亲信赶来扶起,已经流血过多,未到营中,一命呜呼。
三月十三日,唐军再次夜袭刘黑闼营地,王小胡奋起神威,将潘毛抓获,总算为高雅贤报仇,出了一口恶气。
来而不往非礼也。
三月二十三日,为了摆脱困境,刘黑闼出动大军,猛袭李世积大营。
李世积一下就懵了,急派人向李世民报告,李世民果亲率大军前来援救。
刘黑闼大喜,分兵缠住李世积,自己率主力回军,反围住了李世民。
只要取得李世民的人头,其战略成果不可限量,打着复仇旗号的汉东军人人奋勇,个个争先,里一层外一层地围实了李世民的部队,血红着眼睛前赴后继往里冲杀。
一时间厮杀连天,烟尘滚滚,马嘶人号,惨烈异常。
李世民双刀狂舞,把面前的敌人一个接一个地放倒,可是倒下一个又冲上一个,重重叠叠,层出不穷。
饶是李世民武勇过人,神箭盖世,可是眼看汉东军越战越勇,自己的部众越来越少,也不由得冷汗迭出,连呼不好。
唐军众将得知李世民被困,一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纷纷冒死来救。
汉东军也够强悍,内围李世民,外阻救兵,包围圈一寸寸地收缩,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李世民离死亡的路越来越近。
“斩下李世民的人头,为夏王报仇!”
“夏王在天有灵,保佑我们今日击杀李世民!”
“兄弟们,加把劲,取下李世民人头,赏金千两,坐地封王!”刘黑闼看着就要大功告成,眉飞色舞地鼓励着手下的兄弟。
李世民又气又恨,在乱军之中殊死搏斗,苦苦支撑,前胸和后背以及大腿,分别被砍了三刀、捅了两枪、四箭,所幸身披重甲,未伤至皮肉。可是胯下战马“拳毛騧”前中六箭,背中三箭,共中九箭,形势岌岌可危。
就在这命悬一线之际,突然响了一声惊雷:“大王休慌,尉迟敬德来了!”
李世民抬眼看去,只见尉迟敬德左鞭右槊,领着一队人马奋力杀出一条人缝前来接应,不禁又惊又喜。
铁槊神箭,合璧无敌!
李世民与尉迟敬德合兵一处,趁着汉东军尚未合拢之际,领着堂弟李道宗杀出一条血路,逃出生天。
煮熟的鸭子飞了!
刘黑闼追杀一阵,眼见李世民已回大营,仰天长叹,遗恨千古。
机会只有一次,走了,就再也不复有了。
李世民回营后,“拳毛騧”就脱力死去。
李世民抚马背,伤感不已,为其题赞辞:“月精按辔,天驷横行。孤矢载戢,氛埃廓清。”
刘黑闼收兵回营后,就接到了一个噩耗:从冀州、贝州、沧州(今河北盐山县西南)、瀛州(今河北河间市)等地发出的粮草无论水陆两路,全被“乳检将军”程名振在半路上阻截住,一把火把粮船和粮车点着了,好家伙,大火焚烧得浓烟滚滚,几日不散。
打击太大了!
刘黑闼恨急攻心,哇地吐了一口黑血!
****奶奶的!你个程名振!你个直娘贼!上次你从洺州逃命时,不是连老娘老婆都顾不得带吗?老子好鱼好肉,一直待他们不错。现在你老程不够意思,要绝我后路,那就没必要再留你的妻母来花费纳税人的钱粮了。
盛怒之下,刘黑闼做了一件很违背夏王风格的事,把程名振的妻母给咔嚓掉了。
这样,火气总算消了一点儿了。
可是,杀人毕竟并不能解决军粮问题,跟下来,应该怎么办?
显然,不能再等待下去了。
再等待下去,饭都吃不饱了,这仗还怎么打?
刘黑闼决定强渡洺水,和唐军挣个鱼死网破!
三月二十六日,刘黑闼率步骑两万直逼唐军大营,发动了这场决定历史走向和无数人命运的“洺水之战”。
“报!贼军突然向我江北大营发起了大规模的进攻!军情紧急!”侦察兵迅速向李世民大声报告。
“贼军粮尽矣!”李世民对众将说:“我们屯兵洺水已两月有余,破贼就在今日,希望诸君努力。”
“杀贼效国,在所不辞!”众人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抄家伙出去拼命。
李世民面露微笑:“现下正值仲春时节,春汛正猛,我早料贼军近日会离巢向我杀来,前日已令李世积将军到洺水上游筑堤修坝拦河堵水,现在我军可撤回江北大营,将贼军引至南岸,再与之决战。此战务必一举全歼,如果贼军有逃退的迹象,即可缺堤放水,绝其归路!”
众将正奇怪洺水的水位一直在下降,现在才恍然大悟,深膺秦王用兵之妙。
北岸唐军在罗艺的策应下顺利撤回。
汉东军一路追杀,见河水浅可见底,也没有多想,踏着浪花追击过来,兵锋直掠罗艺的后背。
李世民亲率玄甲骑兵在南岸候得正着,乘敌未稳之际,先向过河的汉东骑兵发动猛烈攻击。
玄甲军毕竟是李世民的王牌骑兵团,装备精良,作风强硬,狂飚勇猛,一下就把汉东骑兵当头击破,然后乘胜冲入汉东军的阵地,蹂躏其步兵。
刘黑闼在后面掠阵,大急,马上组织好骑兵预备队与玄甲军殊死相抗,他很清楚,这一仗的胜负决定了汉东集团的生死存亡。
一时间,马嘶人喊,杀声震野,地动山摇。
两军一直从中午苦战到黄昏,往来冲杀,空前惨烈。
这一场鏖战双方都是全力投入,放手一搏,没有替补队员,没有中场休息,没有能量补充,双方这时候都不讲什么策略诡计,彼此都是血红着眼拿刀互砍,硬硬对对碰,比拼谁更能玩命!从白天肉搏到了傍晚,所有的参与人员无一例外地筋疲力尽,人弱马惫,可是谁也不愿放弃,仍然坚持着恶斗不已。
暮色越来越浓,汉东大将王小胡首先支持不住了,对刘黑闼说:“我们已经筋疲力尽了,今日看来是难以取胜了,不如先撤,来日再与争锋。”
刘黑闼如正在与人比拼内力的武林高手,听他此言,真气一泄,“嘿”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黑血,眼前一晕,只好怆然地说:“好吧。”
就这样,两人在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战场上匆匆撤下阵来。
其他汉东军兵一见,顿时无心再战,哗啦啦丢掉兵器跟着往后跑。
奇怪的一幕于是出现了:刚才还如蚁啮虫攒互相混战难分敌我的战场上立刻分出了两个阵营来。其中一个阵营的将士持枪执戟追击到了洺水南岸后止步不前了,另一个阵营的将士只顾狼狈不堪地抱头鼠窜。
当汉东军大部退入河床的时候,洺水河上游的滔天巨浪像一头头几丈高的怪兽翻滚着狂舞着咆哮着排山倒海从天而降。
“天啊!”有人大叫起来,叫声里充满了恐怖和绝望,声音未绝,已经被洪水淹没了……
真是人间惨剧!
一眨眼的功夫,所有河谷中的汉东将士,全被洪水猛兽吞噬完了。
洪水无情人有情,也不能全怪李世民,要怪,只能怪战争惹的祸。
这一战,汉东军被“斩首万余级,溺死数千人”。
还来不及逃入洺水停留在南岸的,或降或歼,无一遗漏。
刘黑闼的马刚刚跃上北岸,身后的河水就轰然而至,惊涛骇浪中,激起的层层水花淋淋的溅了一身。
刘黑闼只感到背脊梁一冷,全身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心情霎时达到了冰点。
失魂落魄的刘黑闼领着范愿、王小胡和刧后余生的二百多名部卒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突厥方向逃亡后,很多人都认定,他们这一去之后的结局必然是刘武周和宋金刚逃亡版的复制,用不了很久,各个路边社、各大政要新闻报纸将无一例外地粘贴出刘黑闼范愿等人被突厥人诛杀的消息。
耐心地等着看吧。
河北地区的汉东军余部军心涣散,斗志低落,无心再战,先后拜倒在李世民的旗下,不到一个月,河北基本平定。
于是,河南地区的徐圆朗被推上到反唐的风口浪尖上了。
可是,徐圆朗并不感到孤单,因为,就在这个紧要关口,又有一面反唐大旗在河北蔚州悍然高举。
举起这面大旗的人姓高,名开道。
高开道,人如其名,为人强悍有霸气,沧州阳信人氏,世代以煮海水贩卖私盐为生。少有勇力,勤练武功,坐如钟、站如松、卧如弓、动如风,跑起来快若奔马,堪称隋唐年间的博尔特。
公元616年,高开道跟随格谦一起作乱,过起了刀口舔血混生活的日子。
刚开始时,大家并未觉察得出他有何过人之处。
有一次,格谦被隋兵围捕,手下的亲兵全被冲散,只剩下自己一个光杆司令,眼看就要束手就擒。
说时迟,那时快,在乱军之中,突然见高开道孤身杀开一条血道前来救援。
开道,开道,敌人被杀得纷纷闪身开道,这条名字真不是白起的。
敌人虽然被杀开了道,却又重新把他一起包围起来。
怎么办?
却见高开道毫无惧色,手舞大刀与敌人决战,以寡敌众,刀光闪闪,刀刀见血,连杀了十多人,将包围圈打散,成功救出了格谦。
从此,大家才对他刮目相看,格谦也因之引为自己的心腹大将。
除了作战勇猛,高开道还是一个高度狠忍的角色。
男人,就要对自己狠一点儿。
有一次,高开道面颊中箭,鲜血横流,神情可怖,惨不忍睹。
高开道非常冷静地命令军士带来军医。问:“能拔出箭镞,治好箭伤吗?”
“箭镞太深,已经入肉入骨,恐怕拔不出了。”军医认真察看后,肯定地说。
“操,医师不能疗伤,留你何用?”残暴成性的高开道手起刀落将医师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