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从五台山请来的大师带着观音菩萨的旨意,为马美的佛像开了光。
程功那天决定回家看看,他想闺女,闺女也想他了。
程晨推测,直到那天早上,父亲都没跟母亲通过电话,否则她妈不太可能安安静静坐在她程晨的旁边敷面膜,那是一百五十岁的母亲。这也就意味着,她是不是该提醒父亲,她妈还不知道她要领对象回家的事?或者干脆直接控诉给父亲,她老母的蛮不讲理?可爸就真的会接受吗?从理论上讲,阿斯汉有工作有房子,但有一套贷款的房子有一份没有编制的工作,这样条件的女婿是爸所期待的吗?她不由地摇摇头。
程晨心烦意乱地抱怨自己,为什么总是胸有成竹把父亲编入正派,一个转身又把他归于反角。
说还是不说,竟成了她心头撕解不开的结。她给自己时间,长长的叹气,静下心,慢慢理出个头绪来。妈既然不想让爸知道,爸也没有报告给自己的老婆,这是不是一个极好的情绪分流,如果爸妈一通电话,妈一顿煽风点火暴跳如雷,爸一时不能接受,两人一拍即合见都不见,这可就玩完了,倒不如还是前天晚上的计划,带阿斯汉去见爸,不管爸的人生观发生了什么变化,就阿斯汉的个人素质而言,她还是有些许信心,除了好看的皮囊,还有他渊博的学识,他沉稳的谈吐。这些,竟是一个的魅力所在,爸跟妈不一样,爸虽只念了高中,但他是地地道道的读书人,读书人骨子里有种铜臭墨香的偏执劲儿,或许惺惺相惜,十分喜欢也说不定。
一圈分析下来,程晨连早饭都没吃,她生怕母亲忽然提起,像夹住尾巴逃跑的老狗,赶紧拎包上班去了。
很久没有好好上班的程副科长,环顾着办公室不大的地方,竟然感慨良多,莓莓小朋友又吃零食了,垃圾桶里烤肠袋子,薯片桶子塞的满满当当,隔壁王杰希的印台没有盖上,文件横七竖八堆了一桌子,玻璃杯里的茶叶在半空悬浮着,她下意识摸了下,尚有余温,看来人应该是离开不久。程晨有点难过地想,看茶叶舒展成书签一般,这家伙肯定是昨晚一直摆弄这堆文件来着,可工作这么卖力,可惜今年的副科级候选人来没有他的名字,竟是自己如此吊儿郎当,已经是稳稳的副科长了。是啊,话说回来,人跟人怎么能比。
她看向自己的桌面,她的君钱串串他们浇过,黑悠悠的绿。
身后茶几上堆着一大摞日报,晚报,旁边有喝过的一次性纸杯,半杯水里漂满了烟头。她扯过抹布,虽然他们几个年龄相差无几,但她程晨马上要成为人妻,有自己的家了,是该懂得承担家的责任,社会的责任了。
收拾完还早,她打电话叫人换了桶装水,拆开奶茶袋倒进杯子等水开,然后摸出包里的口红,拉过键盘旁边的镜子,备着,等喝完奶茶再涂,涂完口红,这一天的工作就开始了。
来办事的男子是个谦卑有礼之人,他敲了敲半开着的门,等里边的程晨答应。她往出去看了下:进来。顺便起身接了已开的水,用小匙搅拌起奶茶。
那个男人不认识程晨,歪着脑袋边往里瞅边问:“请问这个办公室的人,不在吗?”
“办甚?”程晨没有看向他,杯子给小匙碰得哗啦直响,这话问的,她不是人吗?
那人一听,换一只手拎包,双脚倒了倒重心,非常抱歉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领导您应该是新来的,我来办质量标准化验收,来了好多次,好像没见过您。”
“哦,我前几天请假。”管的真宽,想立刻生产就别问那么多!那人貌似很不甘心,还想跟她聊聊,“是吧,是吧……我说怎么……你们这的人我都认识。”他自信地说着,往里边瞅瞅。
“去外边等,八点半上班。”程晨已经不耐烦,她故意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呷口奶茶,口气虽然温软,实在饱含怒气。
她听着他说着好的好的出去了。
过了好大一气,正好八点半的时间,那人又开始敲门,程晨没好气的让进来,开始开电脑,电脑开了再开打印机,中间洗了杯子,涂了手油,回来时,大家都来了,他去找了王杰希。
她舒缓口气,这么不识相的跑外人员,是哪个单位派出来的?她跟他们大声打了招呼,王杰希边“啪啪”打字边问她,“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程科长想吃甚,我请客。”
“饮倒是能饮,不过不是今晚,今晚大概有事。”程晨有点激动。从早上到现在,她的潜意识里都觉得父亲应该会接受阿斯汉,而且会很满意。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王杰希点着脑袋抒情。程晨听出了弦外之音,知道王杰希有些许的无奈,还有一丝的嫉妒,“听王主任的意思,这是要给我个正科!不过,承蒙您的关爱,哀哀父母,生我劬劳,今晚大概要陪我爸吃个饭。”
话音刚落,程父的电话进来了。程晨冲王杰希晃晃手机,你看,说我爸我爸到,顺手将手机调成静音,溜出门,进了厕所。
“回来了,爸爸?”程晨充满期待的问道。“回是回来了,但爸爸直接回煤矿了,全市安全大检查,爸爸赶回来应付,晚上陪他们吃个饭,明天中午回去。”程晨焦灼起来,她唯恐事情有变,于是赶紧赶着父亲的话说,“要不,我们下去,明天中午?“她有的放矢,试探的意味很明显,”“行,行,最好是你们下来。爸爸这两天忙。”
……
程母在闺女走后十分钟也拎包出了门。现在,马美的身份可不仅仅是煤老板太太这么单调,她是金玉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实打实的一把手。她今天去公司听汇报,目前公司有专人向股东大会做专属汇报。名义上,股东大会是马美带着一个兄弟和一个外甥,实则不然,股东就是马美自己。因为整个启动资金都是她的,和她融回来的。
马美在上次冲去她兄弟单位查账时,劈头盖脸把赵辉骂了一顿:“祸害完你老子那两张死人皮,你又来祸害我?你们老赵家祖坟让狗刨了,养你这么个混账东西,还是你们家祖上没干人事儿,养你这么个人面兽心?!”
赵辉脑瓜子好使,这次她三妗一到公司,赵辉就迎了出来。他点头哈腰,车一停稳,他便开了三妗的车门,“之前自己傻,不懂事,现在自己跟着二舅,学成熟了。请三妗放心,目前房子全部拆迁完毕。今天上午我亲自请走了最后一户钉子户。除规划许可证之外,其余几证都有了眉目。三妗知道我舅舅不?”他随着程晨称呼。
“哪个你舅舅?”“就是……就是跟你……”赵辉比划着,不太清楚三妗是马家哪一门的,那个舅舅又是哪一门的。“知道了。他现在是规划局一把手。”“对对,舅舅答应我们先动工,手续后补,这样,咱们的投资周期就不会延长,投资周期固定,后续费用就会保持在目前的预算范围之内。
今天,重点是跟三妗汇报一下下一步我们要做甚,资金状况的具体流向。还有,我把司机辞退了。二舅的让留着吧,他年纪大,自己开着我不担心!”外甥的马屁一拍即响,马美果然很是开心,以至于在正式汇报时,她整个一个心不在焉,哈欠连天,打电话发消息才勉强支撑到会议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