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宛菡像一个破碎的人偶一样摊倒在床,脸色苍白,紧皱着眉头,嘴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身上的血色似乎仍然在往外渗,华服的颜色愈发深。身边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让榻上的她看上去更加不省人事。
君浩轩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连忙冲到床边,握住她无力垂下的手,焦灼地唤着她的名字:“菡儿,菡儿?”
然而不管他怎么唤,榻上的人都不会睁开眼睛。她仍是一脸不安地躺在那里,像是沉浸在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之中。
装死的人是不会醒的。
榻后方的帷幕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君浩轩大惊,立刻拔出佩剑挑开飘动的帷幕。只见那边的席上有一个着侍卫服的男子,支撑着手肘侧卧在那里,好像刚才发出的声音是他撕下衣角围在脸上发出的。
君浩轩眯起眼,细细地看了他一会儿,手中的剑不收反而向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厉声喝道:“你到底是谁?我派出的侍卫我都记得,绝对不可能有你这样的人!”
剑又往前送了几分,带着剑主人的怒气:“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顾清笙刚刚醒来,还有些迷糊。他只是在摸到自己脸上的面具不见了时,想起来师父说过的话,作为一名隐藏在黑暗中的影卫,自己的面容绝对不能让敌人看到,最大可能地减少给主人带来的麻烦。虽然不明周围的环境是怎样,但他还是撕下衣角遮挡住自己的面容,接下来就看到主人的夫君拿剑指着自己。
顾清笙对这位新任的武林盟主向来欠奉好感,在他将虚灵灵带回来之后,更是对其反感不已。在这次的厮杀中,逍遥派的人下了死手,根本不顾忌使出来的招数。他一眼就看出这次的事件,虚灵灵肯定逃不出干系。他正眼对上君浩轩审视的目光,正要开口说话,却看到那边榻上的女子静静躺着,没有半分活气。
天崩地裂了。
“她,她……她怎么了?”顾清笙颤抖着声音,手脚并用就要爬到榻前去查看,被冰冷的剑势逼退。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心中虽焦急万分,但看着君浩轩这副模样,心中对他的怨恨一下就被激起,他冷冷地盯着君浩轩,虽处身于他的剑下,气场却在一瞬间压过了所有人:“你有心思关注我是谁,还不如去查是谁害了主人!”
“主人?”君浩轩皱起了眉,“你此话何意?”
“哼。”顾清笙不屑一顾,“我是主人的影卫,自然是不会害主人的。要说是谁导致了这场刺杀,恐怕君少主您也难逃责任吧?”
“你都知道些什么?!”
顾清笙忍着身上的伤,趁他分神之际拨开剑,跪倒在白宛菡身边查看伤势,他探了探她的呼吸,又隔着长袖探了一回脉象,确认主人还活着之后,长舒了一口气,回头看向呆在那里的君浩轩:“现在不宜说这些,先送主人回府,去找神医来医治吧。具体的事情,下属我自然会一一报上。”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还请少主派人保护好现场,去那边一看便知。”
君浩轩虽不喜他说话的方式,但考虑到此事看似牵扯重大,便依了他的要求去做。
一行人带着昏迷不醒的白宛菡回到府中。顾清笙带着一身的伤跟君浩轩来到书房,闭门不出,无人知晓他们在里面究竟说了些什么。
“怎么可能!灵灵不是这样的人!她虽然性格娇蛮,但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心狠手辣之事!”君浩轩拂袖就砸了手边的茶杯。
顾清笙不卑不亢:“去看现场的痕迹就可以了。此次前来刺杀之人皆下了死手,必是受了指示,要致主人为死地!那逍遥派特有的技法,我不会看错。要说主人跟什么逍遥派的人结了怨,恐怕只有那位姓虚的姑娘了吧。”
君浩轩还是不肯相信,他回想起虚灵灵与自家夫人的来往,摇头否认:“不会的,她们二人相处很好,菡儿性格那样温柔,怎么会招惹上灵灵呢?这个推测绝对不可信,就算是逍遥派的人干的,也可能是别的派别的伪装……”
“够了!我一直跟在主人身后,自然看得出什么人对她有不测之心!”,顾清笙十分不满君浩轩的推辞,他想着自己的主人至今还生死不明,再看面前这个男人如此暧昧不清的态度,心中只想快刀斩乱麻:“那就把主人受伤的消息放出去吧!看看是什么人会来进一步加害!”
“我会守在主人身边,若是有人来,我会拿下她。总之,主人的命就是我的命,我们影卫,天生的职责就是为主人而死!”
隔了几日,府中之人皆知夫人受刺客刺杀,重伤在身,现用千年人参吊着一条命,少主心急如焚,已经快马加鞭差人去请神医谷的神医前来医治。
府中自然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人心惶惶,可是现今最慌张的那个人却不是本家的人,她此刻在客房中为计划的失败而忙乱。
不能让神医来!神医一到,白宛菡肯定就会被救活!功亏一篑便罢了,关键是怎么将这件事推得干干净净,她沉思片刻,再一次放出了通信的寒鸦。
深夜的屋檐上。
一支冷箭“唰”地贯穿了寒鸦的身体,那黑色的畜生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喑哑的尖叫,就被屋檐上的黑衣男子一手捏爆了喉咙。那男子面无表情地解下死去的寒鸦腿上绑着的纸条,用火折子点燃火炙烤后,一行文字渐渐显示出来:
务必派人前去处理好现场,毁尸灭迹,若有阻挡,一并处理。
“很好,果然是年纪轻轻的丫头片子,有做事情的胆量,考虑却欠周到啊。”他翻身下了客房的屋檐,在夜色中潜入了少主的书房。
证据确凿,不容辩解,君浩轩便是再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他也不得不确定自己带回家的女子,心思并没有表面表现出来的那般纯真澄透。
他在书案前站立良久,慢慢转身看向跪在那里待命的黑衣男子,他垂着眼睛,脸上是不变的黑色面具,一个谜一样的人,在黑暗里潜伏着的存在,几乎从来不被主人知晓,却有这般令人感动的忠心,以及在刺客包围中带主人突破重围的高超武艺和惊人的洞察力,这样的人才,若是能为自己所用……
“你是白家的人?”
“是。我自幼便被白家收为影卫,从小就在主人身边暗中保护。”
“你有此大才,做一个小小的影卫未免有点委屈你了。我会给夫人配给新的影卫,你可愿跟随我称霸武林?”灯光下,君浩轩笑着向他伸出了手,示意他站起来。
让他诧异的是,顾清笙报之的是冷冷的目光。
“鄙人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