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乔昆仑仰面躺着,面部因感觉到雨点的冰凉而抽动。他扭紧了眉头,吃力地撑开快要黏住的眼皮,微弱的光钻入他的眼睛。
有那么一会儿,他以为自己死了,灵魂抵达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可如果这里就是地狱的话,那似乎也没人们臆想的那么可怕。
这里不是地狱,地狱里应该没有这么松软的草皮,当他转头的时候,草梢搔逗着他的鼻子,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野花香。乔昆仑艰难地坐起身,感觉全身像散了架,每动一下,骨头关节就发出清脆的声响。
好在乔昆仑的头脑还算清醒,他回忆起自己为何身在其境,他记得他在悬崖边死死抓住漓渊的手,当漓渊为了不连累他毅然地挣脱开他的手,他拼命地挽救却抓空的时候,那一刻他的心也随之失落。
从九天之高的枯骨崖坠落下来居然还能活下来,连乔昆仑他自己都觉得这是个奇迹,他仰起头,任由雨水打在他苍白的脸庞上,浸润他干裂的嘴唇。他想到,如果自己如此侥幸大难不死,那么漓渊也许也可以,说不定她就身在附近。
尽管口干舌燥,加上长时间没有进食,乔昆仑的体力有些不支,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努力喊着:“阿漓,你在哪里?我是乔昆仑,听得到我的声音就回答我!”
迷迷糊糊中,漓渊被乔昆仑的声音唤醒,她仿佛被梦魇困住了,乔昆仑的声音为她指引了方向。当她微微睁开眼睛的时候,尽管天空乌云密布,她还是觉得光线太过刺眼,隐隐约约地看见有个晃动的身影距离自己二十丈之外。
漓渊想要回应他,可是话到嘴边却喊不出声来,她的嗓子因为干燥而变得嘶哑。她也曾试图爬向他,可是浑身有气无力,只能作罢。漓渊焦急万分,她多么迫切地想告诉乔昆仑她就在这里啊!
漓渊尝试着发出一些声响希望能引起乔昆仑的注意,幸好她手还能动,她抓起身边的石头想要朝乔昆仑扔去,可是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于是她抓起那块石头去碰撞其它的石头,使之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一招果然引起了乔昆仑的注意。
“阿漓?”乔昆仑惊呼道,起初以为自己出现幻听,可是仍听到断断续续的撞击声。
“阿漓!是你吗?如果是,就连续敲三下!”
漓渊照乔昆仑所要求的连续敲了三下。
乔昆仑凭借声音判断出漓渊的方位,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量,他站起身来,凭借着眼前那一点微弱的光明,双手在空中乱舞着,跌跌撞撞地朝漓渊奔去。
漓渊一直敲击着石头,生怕一旦停止乔昆仑就找不到她,所以她不敢懈怠,直到乔昆仑连滚带爬地来到她身边。
“太好了阿漓,我们都没事,都还活着!”
“我的乔大哥,你真是一个大大的傻瓜,你怎么可以不顾生死地跳下来呢?”漓渊虽然无法言语,但是心里充满了感激,一想到这世上有人居然能够为了她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就算她真的死去,此生也了无遗憾。
不知是老天爷有意作弄还是为他们的遭遇感到悲怆,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雨势越来越急了,我们得赶快找个地方避雨才行。”乔昆仑紧锁着眉头说道,扶起虚弱无力的漓渊,不料漓渊脚下一个趔趄,重心不稳差点跌倒在地。
乔昆仑扶住了漓渊,二话不说屈身将她背在背上,在雨中艰难地行走。漓渊的头靠在乔昆仑的肩膀上,把嘴凑到他的耳边,尽力从喉咙里挤出如蚊子的嗡鸣一般大小的声音为他指引方向,帮助他躲避绊脚石、泥坑和延伸而出的树藤,在无人踏足的荒凉之地走出一条路来。
大雨冲刷着泥土,凹坑里蓄满了雨水,脚下的路变得越来越泥泞,乔昆仑踩踏之处皆溅起浑浊的水花,他停下脚步不停地喘着粗气,双腿因为负重而打战,他无力继续前行。
浑身湿透的漓渊感觉身体越来越冷,她下意识地抱紧乔昆仑,就在他们茫然无措的时候,在迷蒙的雨帘之中漓渊赫然发现了一个隐秘的岩洞,就隐藏在一丛枝叶之后。
如同发现了新大陆,若不是发不出声音,漓渊真想高兴地大叫出来。她在乔昆仑的耳边蠕动着嘴唇,乔昆仑一听到这个消息,振奋地使出最后的力量缓缓向那个岩洞走去,抵达洞口,刚一放下漓渊他便瘫软在地,双腿抽筋般剧烈地抖动。
漓渊轻轻地脱掉左脚的鞋袜,原本纤细的脚踝红肿得跟小腿一般粗,手指刚一触碰到便疼得急急缩了回去,她龇牙咧嘴地倒吸了大口凉气。
“阿漓,你哪里受伤了?”乔昆仑关切地问道,即使他的伤势同样也不轻。
比起摔得粉身碎骨,在漓渊看来这点小伤压根不值得大惊小怪,她反而担心起乔昆仑,因为她这才注意到乔昆仑的额头豁开一条大口子,流了不少的血。
漓渊咬紧嘴唇忍着疼痛,从洞口的那丛枝叶上扯下几片叶子来,折叠成一只小杯去接雨水。杯中慢慢盛满了水,尽管漓渊口干舌燥,她还是把水先递给了乔昆仑。
“不知你和樊梨之间结下了什么梁子,她竟会如此狠毒,想置你于死地。”
雨水滑过喉咙,不多时,漓渊总算能开口说话了。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得罪了樊梨姑娘,她口口声声地诬陷我勾引袁师兄,怨恨我横刀夺爱,可是我明明一直将她和袁师兄以好友相待!袁师兄救过我们的命,我一直对他心存感激,可是从来不曾有一点非分之想,更不会有任何逾越之为。”
“我相信你是清白无辜的,我虽是个瞎子,心却是明亮的,从一开始我就感觉得到她故意针对你,想来她堂堂崇山派掌门之女难免会恃宠而骄、嚣张跋扈。”
“当时我真是害怕极了,命悬一刻之际,我真没想到乔大哥你会及时赶来出手相救,话说你是如何察觉出其中端倪的?”
“她平日里从不来桦榭泉探望我们,那日却莫名其妙地约你出去单独谈话,言语之间还颇有些客气,当时我就心生疑窦,顿觉其没安好心。你们走后我思前想后,实在是坐立不安,便启动寻渡针探测到你们的方向,等我赶到时听见你们正在大声争吵,随后她对你大打出手,我意识到情况不妙便出手了……后来的事情不说你也知道了。”
“乔大哥你真傻,我坠下悬崖之前对你说了那么多话,并将竹节玉托付给你,你居然跟着跳了下来……”
“当时我脑中一片空白,我只知竹节玉是你宁愿拼了性命也要保护的东西,我怎么能将你弃之不顾?更何况……”乔昆仑顿了顿,继续说道,“没有你做我的眼睛,我也只是个废人,凭一己之力根本到不了无量山,我当时就想,与其被人夺走神器,不如就让神器同我们一起葬身崖底。”
说罢,乔昆仑把竹节玉归还给漓渊,他一直将神器攥在手里,生怕一不小心就弄丢了。
“好在天可怜见,我们二人都大难不死。等我们离开此地,我定要找到樊梨好好地把事情弄个明白。”漓渊接过竹节玉,有那么一瞬,细腻温润的玉器闪了闪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