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山雨欲来三(下)
滇龙寺是滇国最大的佛寺,也是地位最超然的佛寺。滇国地处南方,加上西南大山的阻挡,自来少战事。从佛教传入滇国之后,便成为了滇国的国教,加上滇国历代国王信奉佛教,造成了如今滇国境内佛寺遍地,滇人开口闭口佛学,宛若佛国一般。
段玄礼看了一眼寺门上“滇龙寺”三个字,历经几百年风雨,那三个字依然熠熠生辉,这是滇国第一代国王出家之后所书,工整中透露出一股桀骜不驯,仿若带着一丝看破红尘。放下国王之位出家为僧,真可谓是有佛祖释迦的样子。是以为滇国后代国王所效仿,幼时苦修,老年青灯古卷,中间游历江湖,享受繁华。
寺门口有两个扫地的小僧,见滇国国王段玄礼前来拜佛,赶紧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虽说段玄礼已经还俗,但是法号还在,若依法号,段玄礼当为这二人的师叔。段玄礼合十回礼,继续拾阶而上。
不多一会,便到了正殿,抬头看着眼前雄伟的大雄宝殿,他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他幼时便被送至滇龙寺出家为僧,一直到加冠方才还俗,童年最美好的时光全部留在寺里,每回来到滇龙寺看望他的父王他都感触不同。
见段玄礼来到滇龙寺,寺里的方丈似是见怪不怪了,仍旧在敲着木鱼,念着《金刚经》。段玄礼到了香案前拿起三炷香,点燃后插在香炉里,恭敬地拜了三拜。
那方丈此时方才起身,对段玄礼双手合十,“玄仁(段玄礼的法号),你又来啦?”
段玄礼双手合十,“见过方丈!”
这方丈乃是空字辈,是目前寺里本份最高的僧人,接下来便是虚字辈,段玄礼乃是玄字辈,刚才在外面扫地的那两个小僧是妙字辈。那方丈按辈分来说段玄礼的师爷一辈。实际上也确实是如此,他在未出家之前,乃是段玄礼父亲的叔父,也就是他的堂三爷爷。
“方丈大人,不知虚云大师可在?”这虚云便是段玄礼的父亲,前代的滇国国王,虚云是他的法号。
“虚云正在禅房清修。”
“方丈大人,滇国面临生死之局,弟子心中困惑,特来请教虚云大师,敢请方丈前去拜会。”段玄礼恭敬地说明了来意。
那方丈空无大师一听滇国面临生死之局,当下也不敢怠慢,毕竟滇龙寺的很多僧人原来都是皇家之人,便是空无大师的后人目下也在滇国任职,而且滇龙寺世代受皇家供奉,若是滇国面临生死之局,只怕滇龙寺第一个出马。
“哦?既如此,这边请,贫僧便与你去一见虚云。”当下两人便往虚云的禅房走去。
到了禅房跟前,尚未出声,便见禅房之门大开,虚云从里面迎了出来,见到是方丈空无大师和自己的儿子,当下双手合十,“见过方丈!”
“见过虚云大师!”
那虚云微微一笑,“贫僧今日心神不宁,预感会有贵客登门,想不到是玄仁啊,来此作甚?”
当下三人便在外面小院的石凳之上坐下,自有滇龙寺的小僧奉上香茗。
“方丈大师,虚云大师,我滇国面临生死之局,弟子百思不得其解,是以冒昧前来,请求二位大师指点迷津。”
“哦,你且慢慢说来。”一听说是滇国生死之局,虚云也急了。
“是这样的,半月之前,夏国龙天病逝,雍王龙轩战死,四子龙驷即位,目前正在举行国葬。而且玄仁得密报,北戎意图对夏国用兵……”当下段玄礼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与两位大师听。
“弟子百思不得其解,又关乎我滇国生死存亡,不敢善专,特来请教二位高僧。”
“虚云,这百年预言,贫僧在未出家之时倒也听你太爷爷讲过,只是那时尚幼,便是你太爷爷也是语之不详,既然滇国今日面临生死之局,你且详细道来。”空无大师转向了虚云,看来便是他也不是十分清楚。
“是,方丈。是这样的,太爷爷的父亲在位之时,那一代大巫师修为精深,尤善卜卦。穷尽毕生精力为我滇国国运卜了一卦,想不到这一卦却是一个谶语,那位大巫师留下了百年之内若是不能北出中原,滇国当亡的谶语。”虚云放佛又回到了那个王位交接的夜晚,其父在交接皇位之时再三叮嘱此乃王室不传之秘。
“原来如此。”空无大师抚了一下花白的长须。
“那大巫师可曾说若是我滇国能北出中原呢?”空无大师继续问道。
“这小僧就不知了。料想当时大巫师并没有说明。”虚云回想了一下,当时父王在大位相让之时并没有说明此事。
“方丈,方才大巫师在王宫之中曾言,昨夜他卜了一卦,却是两上一中三下,此乃乱天卦,明言变局已生。若我滇国在此乱局中若不能北出,便是亡国。试想那前代大巫师留下谶语的到现在已八十余年,便是应在弟子身上了。”段玄礼苦恼不已,想不到自己这国王当的好好的,竟会有谶语应验在自己身上。
“玄仁,我且问你,目下夏国局势如何?”虚云问道,对于西域战火,他自是知晓一二,虽说滇国两仗皆败,丢失了十余个城池,但是西域却也不能更进一步。若是乱象将生,必应验在中原夏国。
“龙驷即位,朝中还算安稳。不过据说在即位当夜有大事发生,雍王战死,朝中大臣死伤无数,眼下朝政虽不至于耽误,却无往常一样运转流畅。而且,北戎将兵,只是不知夏国如何应对。”
“阿弥陀佛!”空无大师宣了一声佛号,“虚云,玄仁,我且问你们。当年大巫师预言,若是若是滇国百年之内不能北出中原,滇国将亡,是也不是?”
虚云、玄人面面相觑,刚才明明已经说过了。
“是,方丈!”两人齐声答道。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我滇国自来信奉佛教,岂可为了一己私欲而兴兵争?再者,大巫师所言乃是滇国将亡,并非是段氏将亡!”
“可是方丈,滇国将亡,我段氏何存?再说了,几百年来,我段氏执掌滇国,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滇国亡了。”段玄礼心有不甘。
“玄仁,虽然我段氏掌国,不过是代天道牧民罢了。若是天道如此,人力亦是无用,顺应天命才是。贫僧知道你还俗之后忙于国政,是以佛法修为停滞不前。莫非忘记了,世间一切皆是妄象,便是今日王袍加身,明日也不过是黄土一抔。他日身登极乐,又如何会知身后之事?”
“方丈言之有理,但是让我段氏将滇国拱手相让,玄仁委实做不到。玄仁目下身为滇国国王,自是要为我滇国子民着想。我滇国虽不想北出中原,但若有外敌入侵,玄仁当举国迎战!”段玄礼言之铮铮。
“玄仁,贫僧和虚云都已是化外之人,自是不便参与国政。如今你身为滇国国王,自是应该为滇人考虑。不过若是天道如此,便不要勉强!”方丈无奈地摇摇头,只能再次叮嘱。
“是,方丈!玄仁谨记!”段玄礼恭敬合礼。
“罢了,你父子多日未见,贫僧就不打扰了。”空无大师说罢,竟是起身离开了。
“玄礼,为父问你,目前我滇国国内如何?”虚云见空无大师离开,也不依佛门辈分,当父子相称了。也难怪,那空无大师虽说是辈分高,确实从来不曾为王,自幼便在滇龙寺出家,是以四大皆空。但虚云不同,他出家之前乃是滇国国王,四十年俗务缠身,心中所思所想俱是滇国百姓,段氏大业。虽然十余年来每日青灯古卷,如今眼见滇国生死之局将至,自是着急。
“父王,我滇国尽享地利之便,几百年来鲜有战事,是以军队不多,武器不整,人人安居乐业。若非如此,又怎会与西域两战皆败。不过,自从与西域之战以后,已整军备战。虽然我滇国无征伐他国之念,但是不免有他国觊觎我之世外桃源。若是此时与西域战事再起,虽无取胜之把握,却有一战之力。”
虚云点了点头。
段玄礼接着说,“夏国十余年来韬光养晦,以孩儿对龙天的了解,怕是有征伐四方,一统海内之意。却不想龙天此时病逝,真可谓人算不如天算。但强将手下无弱兵,龙天虽然病死,龙驷作为龙天的继承者,只怕也非相与之辈。不过孩儿与龙天有旧,龙驷怕是一时也难以下手。而且北戎将兵,夏国无暇对我滇国用兵。”
虚云听段玄礼的纷纷暗暗点头,“那你作何打算?”
“如今北戎将兵,若是夏国不敌,孩儿便出兵北上,攻取巴蜀,亦算是出兵中原,自然也就破了这百年之语。若是北戎不敌,便静观其变。在此之前,我滇国人依旧奉夏国为尊。
“好,你既有主意,便去做吧。当代大巫师天资聪慧,百年罕见,当可助你一臂之力。若是形势危急,虽说空无方丈刚才讲顺应天道,但滇龙寺中多是段家之人,只怕也不会袖手旁观,为父到时自有主张。”虚云好似下定了决心。
当下段玄礼辞别了虚云,又拜别了空无方丈,回到了玄天宫。
“来人,你们速去通知众文武,明日一早,玄天宫议政!此外,着段骁为本王特使,到内府中取美玉两斛,南海珍珠十对,古树红茶二十包……前往中原,代表本王贺龙驷即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