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书?太祖本纪》记载,太祖十一年夏,太祖病危,立龙驷为太子,秦王龙方、雍王龙轩、吴王公孙述、左太宰赵高斯、户部主使赵武朗五人为顾命大臣。病逝之夜,前朝余孽惑乱宫玮,雍王龙轩战死。初秋,北戎起兵十万攻海山关,高宗龙驷以周江为帅,领兵四万退敌,后又援兵十万,双方战于海山关。
这便是夏国后来人人口耳相传的幽燕大战!
那瓢泼大雨一下便是三天,到了第三日午时,这雨便渐渐小了。快到日落之时竟是停了,太阳虽说已是日近西山,却是晚霞一片,残阳如血。
当夜,海内平在帅帐内集聚诸将,商讨攻城之法。
三日来,鲍春晖、安琥等人衣不卸甲,马不摘鞍,生怕夏国借大雨之机偷袭。如今见大雨骤停,个个群情激昂,摩拳擦掌,恨不得顷刻便大战一场。
“诸位将军,三日来,大雨如注,今日却是骤然停歇。本帅之意便是大军即刻整修备战,三日后我军倾全力攻取海山关!若能引夏军出城,我军便功成一半!”
海内平没有对将军们说他昨夜收到的密报,否则这些将军怕是连夜就要攻城。
“将军,如何不明日便攻城?这几日可把本将给憋坏了,若是元帅允许,本将明日便领本营攻城!”安琥自来脾气急,这几日要防备夏军偷袭,便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倒不如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场!
“就是,这手都快痒死了,不给夏军点压力,如何引得夏军出城,若是元帅允许,本将愿与安将军一道攻城!”当下便有人支持安琥。
“末将也是此意!”
“末将亦愿助安将军一臂之力!”
…
海内平双手一摆,帐内声音顿时低了下去,“诸位稍安勿躁,且听本帅一言诸位将军战心高涨,实出本帅所料,足见诸位皆是我北戎股肱之臣。不过,连日大雨,我军要防备夏军偷袭,衣不卸甲,马不摘鞍,虽说换防,亦是疲惫不已。况且,大雨过后,海山关前一片泥泞,不利于我军骑射。此时攻城,无异于以己之短,攻彼之长,损伤必定甚巨。是以,本帅初定三日后攻城。”
诸位将军一听倒也有礼,若是在北戎草原之上,一旦遇连天大雨,便是十天半个月不出帐也是正常,只要出帐,人马皆陷于泥。
“元帅,本丞认为,自即日起,每日可留一营守卫便可,斥候营全力出动以防夏兵偷袭。本丞料想,这三日我大军防备夏军偷袭,夏军定也防备我军偷袭。是以夏军暂不会出城相攻。”
海内平略一沉吟,“脱脱大人言之有理,便依脱脱大人。”
“元帅,为诱夏军出城,本丞有一计。”
海内平一听左丞脱脱有计献上,大悦不已。连日来,他苦思诱敌之计,却是除了攻城之外再无他法。如今听闻脱脱有诱敌大计,如何不喜?
“哦,大人有何计谋,请教于我!”
众位将军一听,俱是看向脱脱。
“大人,如今之计,夏军援兵已到,兵力占优,所以不敢出城,一来乃是为了仰仗海山关之利,二来便是忌惮我军弓马骑射之长。是以,若是我军示之以弱,夏军必出城相攻!”
海内平不解,“不知如何示敌以弱?”
“其一,将年老衰弱之战马宰杀,宰杀之时却是不可一刀毙命,便如凌迟一般,战马悲鸣,必会传于海山关,如此一来,夏军便不再惧我弓马骑射之长。”
众将一听虽也有道理,却是不太赞同,北戎自古以来以牛羊马为生,虽说有些战马年迈,但若如凌迟一般,却是残忍了些。
海内平以为脱脱会有奇谋妙计,却不想竟然是要杀战马以诱敌,但念其为己分忧之心,不便出言相拒,便即再问,“其二呢?”
“其二,便是从今日起,我军煮饭之锅减半,所埋之灶废弃一半。往日一锅三人食用,今日则一锅六人食用。”
“如此又是为何?”
“此事说来亦是简单,夏军居海山关之上,对于我军一举一动自是了然于胸。如今见锅灶减半,必是以为我军粮草不济,兵员大减。如此一来,辅之以我军攻城,夏军定会以为我军穷途末路,自会出城相攻!”脱脱娓娓道来,似是胸有成竹。
“若是夏军不出城,我军又当如何?”帐内一名偏将讲出了心中所忧。
“诸位将军,我军连日攻城,那夏军却只能采取守势,兵少之时自是该当如此。兵多之时,只怕士有怨言。再者,诸位皆是征战之人,岂有军功唾手可得而不理之理?若我北戎军撤回草原,来日或会再攻海山关,任谁为帅也想一战定乾坤,封良居胥。”脱脱似是早已料到有人会有疑问。
“脱脱大人言之有理,杀马、减灶、攻城!如此三环,环环相扣,怕是任谁也想不到我军会出此连环计,脱脱大人不愧是我北戎智囊。”便是慧能大师也是钦佩不已。
“大师谬赞了,虽说此举可诱敌出城,但若我军无法抵挡,一切皆为空,到时还需仰仗屠龙军之力!”
“大师但请放心,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屠龙军组建十余年,便为今日一战,到时尽请大师观看我屠龙军如何杀敌便是!”慧能傲然。
海内平此事方才明白脱脱之计,心中佩服不已。见帐内诸位将军窃窃私语,当下便问,“诸位将军以为脱脱大人之计如何?”
“回元帅,本将以为脱脱大人之计可行,我就不信夏军能一直龟缩城内!”
“末将也以为脱脱大人之计胜算甚大!”
“末将以为可行!”
海内平见帐内诸将皆是赞同,脸上浮现出笑容,连日来总算有诱敌之计了,也不枉大王所托。更何况,他还有后手,不怕夏军不出城!
“好!便依脱脱大人所言!从即日起,每日杀马两百,锅灶减半,三日之后攻城!”
“领命!”当下终将散出帅帐,不多时便传来马鸣之声,声声力竭,让人心痛不已,这些即使年迈,但毕竟都是久随北戎战士征战之马,如今没有战死沙场,缺死在自己人手里,若非是为了平南大计,绝非如此!
就在北戎军杀马埋锅早饭之计,周江亦在帐内召集诸将共商破敌大计。只是,焦厉和苏军仍是坚守己见,固守海山关。而吴德胜和曹蛮却是力主出城进攻。两方争执不下,周江也是甚为头疼,就在此时,帐外传来伺候禀报,“报!”
“进!”周江大喊一声,顿时帐内争执之声小了下去。
那斥候进帐之后,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启禀元帅,北戎军情有变!”当下便把北戎军杀马之事报于周江。
帐内诸人一听均是诧异不已,要知道战马兵器乃是武将必备,即使老迈,亦当任其老去,绝不可能杀马,除非粮草不急。当下周军便打手一会,“各位将军且随本帅上城楼一观。”
当下众人便走出帅帐,往城楼而去。尚未登上城楼,便听城墙之外战马悲鸣之声声声入耳。几人快步走上城楼,打眼望去,只见北戎军正在杀马,足足几百匹战马被捆于地下,诸多北戎兵拿长矛短刀在战马身上一阵乱戳乱劈,那战马便再无声音传来。
周江见几位将军面面相觑,心下也是不解,“各位将军有何高见?”
几人纷纷摇头,此等情形周江征战多年亦未多见,更何况几人阅历有限。
“莫非北戎军粮草不济,杀马以食?末将可是听说去年北戎大雪。”焦厉也是不敢肯定
“是否北戎军杀马明志,想一战功成?”曹蛮也是第一次见到此种情形,脸色凝重。
周江不明所以,当下便说“诸位将军再等等看!”
半个时辰之后,那些被杀战马已经被收拾干净,北戎军便开始埋过造饭。半柱香之后,周江惊疑地看了一眼焦厉和苏军,只见两人夜正向自己看来。
“两位将军可有瞧出什么端倪?”
“元帅,今日北戎军埋锅之数不过前几日一半!”苏军笃定地说道。
“不错,前几日北戎军埋锅造饭,至少一炷香的时辰,如今却只有半柱香,若无阴谋在内,便是北戎军力大减!”焦厉的语气也隐隐兴奋了起来。
周江也发现了端倪,只是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这北戎军今日着实诡异,先是杀马,埋锅又是减半,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吴德胜和曹蛮因为没有与北戎军交战,是以一无所知。当下便问焦厉到底何事。
“吴江军、曹将军,北戎大军初到之时,便是埋锅造饭亦要一个时辰。连日来攻城折损大半,但埋锅造饭亦需一炷香左右。这几日大雨,两军并未交战,今日先是杀马,埋锅造饭时辰又是减半,是以元帅和本将皆是不解。”
听到焦厉的皆是,吴德胜和曹蛮总算是明白了,此事透着诡异,已然不能用常理形容。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只见北戎军已用餐完毕,众多士卒纷纷开始起锅洗锅,再无人用饭。周江粗略估计,北戎军不过两万有余,看来当真是病历大损,只是不知为何数日之间北戎大军竟然减少一半。
焦厉和苏军也是惊疑不已,不过却是兴奋多过惊疑。若是北戎只有这两万多兵马,海山关内却有大军十余万,心中的天平暗暗倒向了吴德胜和曹蛮。
“诸位且去帅帐,我等商讨一番。”周江见北戎军已熄灯回营,当下便走向城楼。
北戎军帐内,回帐士兵纷纷从胸口掏出马肉干粮,一声“用餐了”,待在营帐内的士卒纷纷接过,大口吃起来,眼见竟有半数士兵没有出营用饭!
海山关夏军帅帐,诸位将军坐定,周江眉头紧皱,“诸位将军说说今日之事!”
“元帅,末将走南闯北,却从没见过此等情形。若无阴谋,便是北戎军力粮草不济。只是末将不明白,为何北戎军力突然消失大半?”焦厉一头雾水。
周江突然之间想起什么,“本帅问你,当日令你着人彻查海山关方圆五十里,人马可曾回来?”
焦厉已知周江心中所想,“数日之前便已回来,确无他路可出奇兵,末将愿以身价性命担保!”
周江揉着额头,自言自语,“此事倒奇,这一半士兵到底去了哪里?”对于焦厉,他是十分信任的,若非如此,王上也不会让他镇守海山关。他说以性命担保,自是定无他路可出奇兵。
“元帅,莫不是北戎军中突发疾病?末将听闻每到秋季,北戎草原蚊蝇肆虐,多有疾病发生。”焦厉镇守海山关日久,对于北戎一些事情有所耳闻。
周江抬头看了一眼焦厉,“这个本帅在帝都之时也听说过只是此时发生,未免太凑巧了些。”
“元帅,不管那一半北戎之兵去了何处,末将以为此时兵力占优,若不趁此良机全歼此军,只怕北戎援军到了之后更难。不如末将率军出城与北戎交战。区区两万敌军,便是有什么阴谋,末将也是不惧!”曹蛮依旧请战。
听曹蛮所言,一向主张守城的焦厉和苏军都再无言语。此事诡异,但曹蛮所讲却也有理。即便不能全歼北戎之军,亦可透过此战查出北戎之军意图。
周江看了一眼急于交战的曹蛮,又望了望焦厉和苏军,见二人没有反对我,便知两人已存了和曹蛮一样的心思。
“曹将军稍耐,海山关地位何等重要,本帅不说你等自也知晓。若是我军出城交战不胜,于士气大损,本帅奉王命解海山关之围,万不能有差池,还望诸位将军理解。”
曹蛮等将军听周江如此说道,便不再多言,当下众将请辞归营。
众位将军走后,周江站起身,走到海山关地图前往,看着地图沉吟不语,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