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饭点,再加上是周末,小筑茶社人满为患。情侣约会的、朋友聚餐的、洽谈生意的,很多人都选择小筑茶社。而且小筑茶社对外有个规矩,就是不接受电话预订,想来喝茶或者吃饭,需要直接到茶社,如果来的不巧就需要等桌排队,即便如此,很多人宁愿等上几个小时排队吃一次。
而朱媛媛却没有排队,带着陈塘直接去了三楼。小筑茶社一共有3层,1楼是堂食,2、3、楼都是包厢,但是3楼一般不对外开放,仅提供给VIP食客使用,而这个VIP却是花钱都买不到的。
如何才能拿到这个VIP卡呢?有两种途径,一种关系户,一种是刷积分。
关系户好理解,靠着与老板的关系亲近,给你发一张VIP。
这个积分,却不是消费积分,而是需要参加小筑茶社组织的活动来换取。小筑茶社的老板是个文化人,出版过个人诗集《树、星星和云》。茶社每个月都会组织一次读书交流会,能来参加并签到的就可以获取1个积分,如果有发言,可以获取2个积分,如果发言精彩,让老板都能为之鼓掌的,可以额外再获取5个积分。当然多次发言可以重复累计积分,但每次活动发言获得的积分上限10积分。额外获取的则没有上限,这个就完全看老板的心情给了。
能去3楼消费的人不是老板的朋友,就是有才华的人。而VIP卡并不是终身有效,每次就餐需要扣除对应的积分,10积分/人次,就像朱媛媛和陈塘两个人,除了正常的餐费以外,还要从VIP卡里扣除20个积分。如果VIP积分不足,不好意思,只能在1楼或者2楼就餐。
这种营销模式,也在一定程度上给小筑茶社带来了一些人气,同时也带动了读书氛围。每个月的读书交流会都是人满为患。
为什么朱媛媛能有这个VIP卡呢,主要是她老公和小筑茶社的老板是大学同学,直接给的一张VIP,含1000积分,而且这种关系户VIP积分刷完了,可以直接后台操作给你再充1000积分。
朱媛媛和陈塘上了三楼,服务员验证了卡之后,就带他们进了一个靠西边的4人包间。
小筑茶社的装修别具特色,属于隋唐时期的建筑装饰风格,恢宏大气、浑圆丰满,厚重端庄,所有的椅背都雕刻有鱼纹和花鸟图案。
朱媛媛和陈塘进的这个包间名字叫一日看尽长安花,大概有15平米左右的样子,一进门就是一排4折的屏风,上面画着牡丹花簇,花簇后面还有几位手拿画扇的女子,姿态优雅,赏心悦目。绕过屏风,是一张水曲柳材质的桌子和四把黄檀木材质的椅子,在靠近窗的位置,是一张长条书案,摆放着文房四宝和一把半开的折扇。
先要了一壶龙井茶,然后点了一些特色菜品,朱媛媛和陈塘开始回忆起了求学往事。
“刘鹏你还在联系吗?”朱媛媛问道。
“一年多前还有,听说他要结婚,我还跟他说一定要请我去喝喜酒,但后来就音信全无了,我打电话和发消息都没有回应,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结婚了没。”陈塘想到刘鹏,脑子里蹦出2个字“闷骚”,大学的时候,刘鹏看起来老实本分,但是一说话,内涵段子手啊。
“你不知道他的事吗?”朱媛媛有点吃惊,以前大学的时候,刘鹏经常和陈塘一起去上自习的。
“发生什么事了,我不知道”陈塘看着朱媛媛。
“那他找你借过钱没有?”
“有,说是要买房子,我当时也没有多少积蓄,借给他2万”
“他也找我借了,但实际上他借这些钱并不单是为了买房子,而是还债。”
“还债?”陈塘不解,刘鹏这种人什么时候有的投资头脑。
“是的,你还记得咱们班的同学赵雨田吧。赵雨田不是个东西,毕业之后一直啃老在家,也不出去找工作,整天在家打游戏看小说,后来迷上了网络赌博,背着他爸妈还把家里的房子抵押了,他爸爸一气之下跟他断绝了父子关系,把他赶出家门,没有收入来源,他爸妈的积蓄也几乎被他败光了,赵雨田又不愿意工作,就找班同学借钱,咱们班几乎所有人都被他借了一个遍,多的好几万,少的好几千”朱媛媛一脸愤恨的说着。
“是的,他还找我借了2000,说一周内还我,最后拖了一个月我天天催才还给我”陈塘插了一句。
“幸好你催得紧,不然你这2000块可能就拿不回来了”朱媛媛继续说道“拿着这些钱,赵雨田就开始以网吧为家,吃喝拉撒睡都在网吧,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渠道接触的虚拟货币,就是类似比特币那种的,前两年P2P投资很火,赵雨田小赚了一笔,还了同学们的钱之后,还剩余了一些。拿着这些钱赵雨田还专门回去找了他老头炫耀了一番,他老头根本不信这钱是赵雨田赚来的,告诫赵雨田不要做违法的事情。本来以为能修复父子关系的赵雨田,一气之下又回去吃住在网吧。尝到了甜头,赵雨田胆子也变大了,就把身上仅有的钱都投入了一个虚拟货币平台,同时又找同学借钱,因为之前借的都基本还上了,大家都对他还比较相信,就又借了一部分给他,这里面就属刘鹏最倒霉。”
朱媛媛喝了一口茶,继续说“唉,当时刘鹏已经有了女朋友”
“这个我知道,刘鹏跟我说过,当时都打算买房子结婚了”
“是的,赵雨田不知道从哪得知刘鹏要买房子,就忽悠刘鹏说,他这边有个好项目,如果刘鹏愿意,可以投资,但如果不放心,这钱算借的,给刘鹏打借条,最多1个月还给刘鹏,并且按照10%给利息。本来都是同学,刘鹏就没有提防赵雨田,而且10%的回报也的确吸引了刘鹏,1个月就能小赚一笔,买房子的压力也会小一点。于是刘鹏就让赵雨田给打了借条,把他准备买房子的钱一共60万给了赵雨田。结果这次买币不仅没赚钱,反而赔进去不少。到了1个月,赵雨田没钱还给刘鹏,反而又找刘鹏继续借钱。”
“那刘鹏不是已经没钱了吗?”
“问题就出在这。刘鹏是没钱了,但是赵雨田就忽悠刘鹏说现在项目的关键阶段,还差30万,如果这30万不顶上,前面的钱可能就拿不回来了。”
“刘鹏这也信?”
“刘鹏想的太简单了,他就想赶紧拿回自己的首付款,利息不利息的都可以不要了,但他手上也没钱了,在赵雨田的引诱之下,他办了银行的信用贷,先息后本那种,期限是半年,一共办了30万,然后又写了一张借条,借给了赵雨田。就这样,90万借给赵雨田,很不幸,赵雨田投钱进去的那个平台倒闭了,老板拿钱跑路了,一分钱都没拿回来“
“啊,那刘鹏不是被坑了!”
“可不就说嘛,这也就是2年前的事情,刘鹏自己的首付款没了,还欠银行30万,因为这个事情,刘鹏和女朋友都吹了,贷款到期了,刘鹏也拿不出30万还银行,就从同学这边借了一些,但还是不够,剩下没还上的,就跟银行协商了分期还,但手续费和利息都很高,每个月的工资还了银行之后,基本就没剩钱了,照现在的还款进度,刘鹏还得至少还2年多才能还完。就算还完了,你结婚要钱吧,买房也要钱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出来。刘鹏现在头发都花白了,1个80后看上去像70后。他现在整个人都消沉的很,几乎不与同学联系了,我也是从班长那里了解到的这些信息。”
“唉,刘鹏也是够苦的”陈塘觉得心里堵得慌,毕竟刘鹏是大学时候的好哥们,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陈塘心情也很不好受,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想帮助刘鹏,可是他从毕业到现在也是几乎没啥积蓄,不能提供什么实质性帮助。
朱媛媛和陈塘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都不说话。
“算了,先不说这个了,我们都有十年没见了,难得遇见,聊点开心的”朱媛媛打破沉默。
朱媛媛和陈塘两个人开始聊起了各自的近况,原来朱媛媛是本科毕业后考上了乐市大学的研究生,本来乐市大学的研究生是不能留校的,但是朱媛媛的老公是乐市大学中文系的博士生,属于高端人才,朱媛媛以家属的身份获得了留校的机会,有个女儿已经3岁多了,正在计划要二胎。
陈塘很羡慕现在的朱媛媛,稳定的工作,幸福的家庭,再想想自己,在外漂泊多年,没积蓄,没家庭,事业吧,现在不上不下,还面临着内部竞争压力。如果当初留在乐市或许自己也已经结婚成家了吧?陈塘内心胡乱想着,人这一辈子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呢?一万个人可能有一万个答案。
当时离开乐市,陈塘心怀大抱负大理想,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拿着年薪百万,回来找何妈妈告诉她当年的决定是错误的。赚钱哪有那么容易啊,再加上陈塘说话办事喜欢较真,这种性格职场上属于吃不开的那种,想有大发展也难。现在陈塘只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错的,婚姻这种事门当户对很重要,何娟家是什么层次,他家里又是什么层次,即便在一起了,日后的生活也可能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
听朱媛媛说了那么多,陈塘忽然觉得自己也应该去考一个研究生,考了研究生或许能改变一下现状,不至于那么苦苦挣扎。
而此时的一楼,孙雯和莹莹还在交流着闺蜜话题。自从莹莹确诊了癌症,她的未婚夫就离她而去了,什么山盟海誓,什么情比金坚,在生活的风浪面前不堪一击。不过莹莹也看开了,自己这种情况,即便是留人家在身边,也是耽误了别人。
吃完饭,孙雯和莹莹准备去乐市大学转转。走到门口的时候,莹莹被人撞了一下,差点摔倒。孙雯当时就急了“怎么走路呢”
“对不起对不起,刚走神了”肇事者一脸的不好意思。
“没事的,雯雯,也没伤到,算了”莹莹拉住看上去马上就要冲上去打人的孙雯。
“幸好我们莹莹心地善良,不跟你计较”孙雯语气也软了下来。
“谢谢谢谢,实在不好意思!”肇事者把门推开,让孙雯和莹莹先走,然后自己再离开小筑茶社。
“怎么了?”已经先去启动车子的朱媛媛问刚走过来的陈塘。
“刚出门的时候,想事情,一不留神撞到人了”陈塘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头。
“没事吧?”
“没事”
“你去哪,我送你”
“不用,我打车就行,你下午还值班的吧?”
“老同学客气啥,周末值班就半天,下午可以不去的”
“那好吧。你知道青艺音乐酒吧吗?送我去那里就好。“
“我知道了,你要去找周军对吧”
“是的,也有一段世间没见到他了”
“说实话,我挺佩服他的,从毕业就没放弃音乐梦想,白天有工作,晚上还要驻唱”朱媛媛一边开车,一边感慨道“可是我觉得周军应该现实一点,全国那么多搞音乐的,能成功的又有多少,他参加了那么多各种比赛,最好的成绩也就是省级前10,如果真的是走这条路的人,他付出这么多努力,早该成功了”
陈塘不知道该怎么接,他很希望周军成功,但是朱媛媛说的也不无道理,有的事不是你努力。看着车窗外倒退的绿化带,陈塘又陷入了沉思,他也想到了自己,是啊,自己努力要证明当初何妈妈的决定是错的,或许就是自己想的太高了,又不是小说主人公,哪有那么多逆袭。做人啊还是要现实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