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第一次是怎么死的？
顾山还记得，在第一次轮回，最后看到的是一条黑色细线从青牛老人袖口飞出，闪电般割断了自己的脖颈。
黑色丝线的弹射速度，快过这个世界手弩射出的竹箭，但是没有地球上手枪的子弹快。
黑色丝线的杀伤力极强，能够轻易割断人类的颈椎；攻击范围也极大，第一个被杀死的黎悦，当时站位离青牛老人二十丈开外，同样难逃一死。
目前已知，青牛老人的第二个能力，是唤出一种念力般的力量，凭空托起跪伏的自己，以及第一次轮回时赶走占位的唐鹏。
但是这种能力的有效范围不大，以青牛老人为中心，大约半径一丈之内。在战斗中，应该以防护为主。
顾山回到了自己的后院，着手准备刺杀青牛老人的工具。
这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利器，都是这三年来，顾山为打猎而制造出来的。
他选择了一把曲形单手小连弩。这是他的最得意之作，一次性可以连发三箭，弓膛用硬木板制成，中距离杀伤力极强。
样式小巧，放在腰后，衣服放下来一遮，外形根本看不见。
他又将山上采来的羊踟蹰花放入药窑之中，全部捣烂，取了六枝竹箭，将其仔仔细细涂抹在三棱形的箭头，将三支装入弓匣。这种山花天生具有麻醉性，一沾伤口即刻发作，就是一头牛挨了一箭都难扛住。
顾山不相信，青牛老人的体格比牛还强壮。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又取了一把两尺长的青铜匕首，同样抹上羊踟蹰的花渣，绑在自己的裤腿后。这把青铜匕首还是一年前从路过商队那里买来的，十分锋利，青羊村根本造不出这种匕首。
此刻，时间只剩下一弹指不到了。
顾山坐在院子之中，静静地等候，平复自己不安狂跳的心情。
时间到了。顾山起身，走向门外。
东村口，唐鹏和黎悦已经在青牛老人身后等候多时。看到顾山，唐鹏露出了不屑的眼神，重重哼了一声，似乎不掩饰对他的敌意。
“都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的话，那就走吧。”
青牛老人侧躺在牛背上，青牛摇了摇尾巴，转身向着山上走去。
整个青羊村的人都围聚在山下，拼命向着他们招手，呐喊。
“唐鹏哥，不要忘了我青羊村的阿秀啊！”
“悦儿，没有爹娘的日子要自己照顾自己！”
“黎悦，我喜欢你三年了，不管过了多少年，我王二牛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伴随着一老三少的上山速度，身后的声音越来越遥不可及，最后，整个青羊村都变成了一个点，消失在视野之中。
第二次上山，顾山的心境已经截然不同。从一开始的雄心壮志，激昂进取，到现在心怀杀机，伺机而动，他变成一条准备随时噬人的毒蛇。
一路上，青牛老人骑着青牛，看似前行悠闲，但是速度越来越快。身后三个少年依次被拉开了距离，但是依旧是顾山第一，黎悦第二，唐鹏被排在了最后。
顾山知道，青牛老人根本不是测试他们的心性，而是用这种方式消耗他们体力。一会儿杀人的时候，才不会让这三人有余力逃跑。
无论青牛老人在前面跑得多快，顾山始终咬紧牙关，和他保持在五丈之内。这是青牛老人的攻击范围，也是自己的攻击范围。
青牛老人看似毫无防备的背影在前面一起一伏，好几次机会都出来了，但是顾山没有出手。
因为，这还不是自己等候的，最好的机会。
对自己而言，机会只有一次。如果失败，那便是死。
谁杀得了谁，就看谁沉得住气。
顾山对自己很有信心，他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好猎手。这片山林就是他的主场，在这里，就算是仙人都赢不了他。
随着四人一路前进，时间的推移，很快就要来到第一次轮回的死亡之地。等到了那里，还没杀掉青牛老人，自己就输了。
顾山依旧面无表情，稳定干燥的双手没有丝毫异动。
再等等……还需要沉住气，再多等一会儿。
随着奔跑，眼前的场景忽然一变，青牛老人带着三个少年穿过了石路上的一片密林。这里到处都是横栏的树枝，巴掌大的叶子，凸起的怪石和山洞。等出了这片密林，再经过一条小溪，青牛老人就要转身杀人了。
在他骑着青牛穿过两座巨树时，顾山慵懒的眼神毫无征兆变了，锋芒毕露，如出鞘利刃般不可阻挡。他闪电般抽出手弩，对准眼前那个背影，连续拉动三下扳机。
三支竹箭倾泻而出，射向了青牛老人的后背。
做完这一切，顾山根本没有去看射中了没有，青牛老人的反应如何，他一个灵活的折身，跳入一边灌木之中。
同时，带着惯性，青牛仍然向前狂奔，倾斜的巨树横跨在了青牛老人和顾山之间，显成了天然屏障。
就算青牛老人反应快到立刻回身反击，黑线也不可能透过巨树捕捉到自己。
这，便是顾山一直等候的最好机会！
“吼！”
“吼！”“吼！”“吼！”
山林之间发出了狂兽一般的可怖啸声，整个森林之上的叶子都微微震动起来，仿佛世界末日到来一般。
顾山推测，刚才发出的三箭大约有一箭落在青牛身上，才逼得对方狂性大发。
无论身后发生了什么，他只顾着一路向前狂奔，专挑各种树木交错之间的狭路通过。
顾山对羊踟蹰的药效很有自信。但是麻药也不是入肉即刻发作，需要一段时间。现在顾山要做的，就是远远躲避狂怒的青牛老人，等到对方药效发作，精疲力竭，自己再回身杀了对方。
跑出密林之后，顾山找了一片隐蔽的山洞跳了进去，又伸出手将外面的树叶堆扯了一些，布在山洞口。
又过了片刻，他感觉有什么脚步声向着山洞移动过来，同时，一个异常凄厉可怖的声音传来：
“黄毛小儿，你在哪里，给老夫滚出来！
“老夫要杀了你！杀了你！
“不，不会就这么简单杀了你！我要慢慢折磨你，折磨你三天三夜，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青牛老人的声音。
此刻的他一改之前慈眉善目的模样，声音变得狰狞凶残无比。远远隔着一段距离，顾山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怨恨和愤懑。
这样，顾山反而放下心了，听着青牛老人的语调，说明自己射中了对方，且药效正在发挥作用。
就连青牛老人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形了。
青牛老人的脚步就在附近徘徊，显得十分焦躁。一会儿，远处又传来了隆隆的巨响，仿佛一株株巨树被人用蛮力斩倒了。
那隆隆伐木之声正在靠近，顾山在黑暗中摸索着，将剩下三枚竹箭装入弓弩。
又过了片刻，大约在自己头顶不远处，响起了唐鹏又是惊慌又是不解的声音：“青牛仙人，您……这是怎么……”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那凄厉的老者声又传来：“乳臭小子！你和那个顾山是一伙儿的！老朽杀了你！杀了你们！”
伴随着唐鹏一声闷哼，顾山感觉山洞上方轻轻震动了一下，接着一个圆鼓鼓的什么东西顺着山坡滚了下来，砸在躲在山洞中的顾山身上。
那是唐鹏的人头。他在经过顾山躲藏的山洞上时，看到了青牛老人，被盛怒的青牛老人砍掉了脖子。
顾山不再犹豫，一脚踢飞唐鹏的头颅，同时整个人纵身翻出山洞：“青牛老贼，拿命来！”
林子对面，一个披头散发的老者正站在一堆被伐倒的乱木之前，神情萎靡狰狞，双手沾满了鲜血，他的背上还插着两根箭尾。
看着顾山突兀出现，青牛老人微微一愣，随即怨毒嘶吼道：“原来是你！”
他举起袖口对准顾山，显然准备故技重施，用那黑线割下顾山的头颅。
顾山生性悍勇，毫无畏惧冲了上去：“该死的人是你！”
他举起弓弩，对准青牛老人，在步入十丈范围之内，两人同时出手。
大约是麻药发作的效果，青牛老人的动作明显慢了半拍。黑线飞出袖口之前，顾山的弓弩已经出手，直挺挺射向了青牛老人。
“得手了！”
电光火石之间，顾山就知道自己赢了。犹如两个在荒野上对射的西部牛仔，青牛老人无力地垂下了手臂，他已经没有机会发出这一条黑线，更不可能割下任何人头颅。
胜负只在一瞬之间，而这一场赌注，是自己赢了。
三枚竹箭中的一枚凭空成了碎片，那是护在青牛老人身上的念力发挥了作用，还有两枚直直插入了他的肩膀和胸膛。连中四箭，就算修道者的体能远超于常人，也有些挺不住了。青牛老人的眼神渐渐变得涣散迷茫，他看起来还想垂死挣扎，却一点一点，坐倒了在地上。
“得手了！
“赢的人是我，我活下来了！”
顾山心中的惊讶、狂喜、大难逃生之后的庆幸，这一刻他百感交集。
不过他依旧保持冷静，随即丢掉了弓弩，大步走向青牛老人，一边从裤管处拔出了自己的匕首。
这些修道者，稀奇古怪的法门多得很，在亲手割断青牛老人的喉咙之前，顾山绝不会掉以轻心。
他小心翼翼，步步为营，走到了躺在地上青牛老人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