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间热闹也好,消寂也罢,终将被黑夜代替,夜幕如一张大网,倾洒下来,无缝可逃。因为练影闯祸,莫苓卿点名要练影,白蒙搜寻到现在没有线索,也觉得颜面无光,便加大了巡查力度,一队一队人马,来街道上穿梭,威严森森的都城,被整齐的脚步声,惊开了昏睡的眼。
这样的夜,注定难捱。
练影与远惊尘躲在柴草丛中,相互依偎取暖,入春天气转暖,夜晚凉意依旧。远惊尘无法给练影最好的生活,只能竭尽全力的好一点,将练影一旁柴草堆的更厚。
“冷么?”远惊尘问。
“冷。”练影答。
“往日巡防军不到这里来啊,今天这是怎么了,估计京城要有大事发生。”远惊尘在练影耳边低语,他哈出的热气,弄得练影耳朵酥痒。
“会是什么大事?”
“不知道,可能与羌无的战争有关,算了算了,这和咱们没有干系。明日一早,城门开放,我就带你出去,人们都说京城遍地是黄金,可不适合我们这种人生活。”
“嗯。”
一队巡逻的兵士路过,搜索着可疑的痕迹,两个开小差的兵士立在墙角对答:“竟然有人这么大胆子,得罪莫家小姐。”
“是啊,找不到那丫头,我们这几天甭想睡个安稳觉。”
躲藏在附近草堆里的练影,听得真真切切,他们加大巡逻,只是为了捉捕自己,练影紧张,抓住远惊尘的手更加用力。
巡防军首领严旭嚷道:“你两个方便完了没有,看看那堆杂草,有没有藏人。”两人应允着,朝这边走来。
紧张的气氛,上升到了极点,练影害怕,缩成一团,远惊尘思绪飞速旋转,思考着逃生的计策,跪下求饶?分开乱跑?拼死抵挡?满脑子都是如何保全练影。
一只流浪的家猫,嗅到了温暖的气息,窜进了柴草堆中,攀上了练影的后背,练影惨叫,惊悚的声音,划破了夜的宁静,吸引了更多的巡防军前来,包括白蒙。
“什么情况?”巡防军小队首领严旭问道。
远惊尘不知发生什么,正自发傻,尚未反应如何回答。
练影比划着,抢白道:“我看见这么大一只老鼠。”
“有那么大的老鼠吗?分明是一只猫。”一个入职不久的小兵接口道。
严旭瞪了那小兵一眼,便围绕着二人,转了两圈,道:“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躲藏一处,定不是什么好事,还不从实招来。”
远惊尘匆忙扯下练影耳边的坠子,恭敬上前,塞到严旭手里,道:“官爷误会了,这是我妹妹,世代居住雍州,只因家中失火,父亲重病,走投无路,才来到京都,投奔在朝中做官的远房亲戚。看看能不能把我家妹妹送入皇宫,做个端茶倒水的丫头。”
自严旭看清练影的模样,那般冰冷无褶皱的面容,顿时换了截然相反的模样,他神态猥琐,直勾勾盯着练影,言道:“确是有几分姿色,不过送往后宫,还差了太多。不如做我的第十一房姨太太,保你们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严旭说着,口水淌下,滴在胸前,他动作轻浮,慢慢靠近练影,欲行不轨。
远惊尘见惯了市井无赖的样子,早有防备,挡在练影身前,眼露杀机。
一只飞镖从屋顶打落,扫过严旭咽喉,来不及哼一声,严旭倒下,吓得这一群巡防军呼啦聚拢一处,手持兵刃,私下张望。
胆小的瑟瑟发抖,胆大的倒是喊了句:“何人?”
白蒙飞身翻落,立在远惊尘面前,说道:“你说投奔做官的远方亲戚,做官的指的是谁?”
“在御王府当差的神医公孙格。”
听到御王二字,白蒙脸色乍变,随之缓和,这点微妙信息,被远惊尘捕捉到,既然赌注压对了,远惊尘就知道了胡说八道的方向。
白蒙眼微微眯缝,有了主意。身为官场人物,要分得清利害关系,白蒙吩咐道:“把他二人,压入京师地牢,待我查清真相,再作定夺。”
众人动手之际,萧蔺意外赶到,远远的喊了一句:“住手。”
白蒙摆手,一众巡防营闪退两旁,只见萧蔺,只带着叶飞一人前来,左右并无侍从。
萧蔺朗声说道:“这二人既然是我御王府的人,如何处置,也轮不到你一个禁军统领插手。”
萧蔺赶得及时,源于早有准备。他见白蒙大张旗鼓的找人,自己则派人躲在暗处,监督巡防营,欲来个坐收渔翁得利的打算。
萧蔺寻找练影,只是源于好奇,他不明白练影为何要说他可怜,他幻想练影能解开他心中谜团。
乌衣巷中抢人,除了拼势力,还要拼智慧。
白蒙不甘示弱,道:“王爷这话说得强词夺理,就因为公孙先生是王爷府上的贵客,这两人摇身一变,也成了御王府上的人。照如此说法,王爷府上做饭厨子小舅子家的侄媳妇,看门老头姑妈的夫家的兄弟媳妇,或者是负责采办的伙计的相好的妹妹,也不管八竿子打的着还是打不着,都要包括其中了?换句话说,王爷府门人可以说遍布四海。”
远惊尘略略心惊,十多年前,就听说白蒙在这京城中,算是数一数二的英雄侠情人物,何时变成这样。看来在这大染缸中讨生活混日子的,没有几个能保住最初的颜色。
萧蔺略略微闭凤目,道:“我只说这两人是我府中人,何来白统领牵强附会,扯出许多不相干的。白统领若想使花样,蛊惑人心,给我扣屎盆子,尽管使来,我虽不才,偏不会推诿抵赖,圣上面前,自有公道。”
白蒙暗暗心惊,民间关于萧蔺的传言,多不属实,今日一见,这遛鸟的王爷也非池中之物。萧蔺虽无实权,毕竟是一朝王爷,不给他面子,也就是不给皇家面子了。
白蒙颔首一笑,缓和些许口气,说道:“是我小人心腹,曲解了王爷的意思,王爷大量,还望海涵。只是这两人,无论如何,都是要去京师地牢的。”
萧蔺给叶飞递了个眼神,才道:“我如果非要带走呢?”
白蒙看出萧蔺的意思,回敬道:“只能凭本事说话了。”
耍嘴皮子不行,那就动武,他素来知道叶飞武功非凡,自跟了萧蔺后,萧蔺不惜花费重金,为叶飞请师父,习百家所长,可到底如何,又无人真正领会。白蒙早就想讨教一番,今日得空,怎不会放过。
得萧蔺应允,叶飞踏步走到圈内,与白蒙面对面站立。
叶飞对这个禁军统领,早有耳闻,苦无无缘,一直未曾比试,借此大好时机,他也是精神抖擞,全力以赴,此战如是胜了,也可为御王长脸,杀杀帝都这些势利眼的锐气。
说时迟,那时快,白蒙率先发难,单掌推出,打向叶飞肩头。叶飞灵活躲闪,趁机还击。紧接着,二人身形转动,如同陀螺,你来我往,见招拆招。
开始时候,招式清晰,眼力尖的尚可看清一招半式。后,二人动作越来越快,绕的人眼花缭乱。四处围观之人,听到耳侧呼呼劲风此起彼伏,压得人们向四处躲闪,生怕被二人误伤。
拆招二百回合时,叶飞出掌,砰的一声推在白蒙的胸口,只用了三分力道,可也震得白蒙后退数步,嗓子眼鲜血强忍着,吞咽下去。
白蒙此刻方信,叶飞名不虚传。叶飞这掌倘若拼劲全力,自己这条性命算是交待此处。
既然胜负已分,萧蔺毫无表情,转身离开,练影呆望着远惊尘,听他定夺。
叶飞呼了一声:“还不快走,真想去地牢啊。”提醒了梦中人,远惊尘拉着练影离开。
白蒙无端吃了哑巴亏,干跺了两脚,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