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镇,大梁西北的一个边陲小镇,地理位置特殊,位于吐谷浑、西魏、梁三国交界处,是来往商人贸易必经之所,也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
因三国相安无事多年,又地处偏远,远离各国国都,许多章法律例传到此地,皆被入乡随俗。
故而,这凤凰镇便成为众人口中的逍遥宝地。
凤凰镇面积极小,只有一条商业街,可偏偏这里,各色人物聚集,热闹繁华。
见惯了樵村鱼浦,乍看着异域风情,练影立即感觉目不暇接。
商业街两侧,商肆林立,迎来送往,络绎不绝。
各式建筑,各具特色,或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包含大梁江南诗画柔情;或重檐飞岭,丽采横空,彰显西魏豪放奢华。
商业街上,青牛、白马、七香车,川流不息。身着各色服饰的人,摩肩接踵,为各自目的奔波。
兮灵山少主跟在练影身后,低声介绍:
那些罗幂遮面的是吐谷浑人,擅长养马,多从事马匹交易;
那些身穿褊衣、腰系革带,头戴鲜卑帽的,来自西魏;
与他们衣着相仿的,乃是大梁中人。
练影含糊点头,这些人来自何方,去往何处,与她无关。她只留恋这里的奢华生活,虽不能放纵拥有,但饱个眼福,也不枉此生。
眼前花花世界,五彩缤纷,一时间让练影感觉,目不暇接。
只顾欣赏琳琅满目的珠宝,未曾留意脚下,练影踩了一年轻妇人裙角。
这年轻妇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正在拥挤的人群中,搔头弄姿,博取众人眼球时,被练影一踩一松,险些摔了跟头。
年轻妇人立时柳眉倒竖,咄嗟叱咤:“是哪个不长眼睛的,赔你家姑奶奶的新裙子。”
那年轻妇人嗓门,恰若河东狮吼。
练影连忙赔礼道歉:“对,对不起。”因被对方威势震慑,练影竟然口吃,如皓雪凝脂的脸,抹上一层红晕,多了几分娇媚。
见踩到自己的是毛羽未丰的俊朗男孩,年轻妇人双眼贼光闪烁,撤下方才那副面目可憎的骇人模样,换上之前那副招蜂引蝶的妖娆架势,食指尖尖,扫过练影涨红的脸颊。
兮灵山少主眼中不容沙子,他身边的人,怎容外人如此调戏。抬手抓住练影手腕,将其扯到自己身后,
年轻妇人扑空,面容扭曲,斥责道:“好一个头戴面具的丑八怪,敢坏姑奶奶的好事。”
街市上发生争执,有人围观,立即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人群中,走出一挺胸突肚,肥头大耳,满脸胡须的中年男子,一步两摇三喘,费力半天功夫,才蹭到年轻妇人面前,言道:“在这凤凰镇,还有人敢得罪我赌爷的女人,来来来,让爷看看,是生了三头六臂,还是吃了熊心豹胆。”
这人,在凤凰镇开赌场,会使诈,抽老千,且技艺高超,从未有人察觉,故逢赌必赢,人送外号“赌爷”。
那年轻妇人半个身子,倚靠在赌爷周身肥肉上,扭腰弄枝,言语温存,道:“没有哪个欺负我,是我闲来无事,想找个人撒撒气,寻个乐子,您别放在心上。走,我新谱了一首曲子,正要请您鉴赏。”
年轻妇人手腕赌爷胳膊,转身离开,在没入人群时,年轻妇人回眸,对着练影眨了眨眼睛,满脸堆欢。
兮灵山少主怒火中烧,道:“果真是红颜祸水,办成个男儿装束,还能招惹是非,简直是无可救药。”
“是她惹我的,不是我惹她的。”练影辩解。
“你还说,若不是你不长眼睛,踩了人家的裙子,人家怎么会找你茬。”
练影气不过,她本无心惹是非,奈何阴差阳错是非多。
兮灵山少主喋喋不休,抓住自己的错误不放,练影顶嘴道:“你都说过,我是只缩头乌龟,现在我还要郑重其事的告诉你,我不但会缩头,还会在缩头时把眼闭上,见人就踩,见人就撞。”
发泄完心中不满,练影乌黑长发一甩,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弧线,闪入人群,扬长而去。
潇洒不过弹指一挥间,练影仅走出五、六步,一道身影闪过,练影便撞进兮灵山少主怀中。
兮灵山少主右手搂住练影的腰,防止她向后跌倒或再次逃脱,左手轻拍练影后心。
练影闷哼一声,扔下句:“阴魂不散。”没有了动静。
醒来时,天近黄昏,一抹斜阳,慵懒的照在苍凉的大地,微凉的气息,散步在每个角落。
练影觉身体僵硬,无法动弹。撩起眼皮,见兮灵山少主盘膝而坐,四目相对,说不出的尴尬与不自在。
躲避,练影此刻唯一的想法,她乌黑的眸子扫过左右,才发现此处是一普通府邸后墙,狭窄的巷道,青石板铺的地面,悠悠杂草生于缝隙中,原是处清净地,鲜有人来往。
“你醒了?”兮灵山少主说道,语调悠悠,使听得人心中一暖。
练影怨怼兮灵山少主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指摘自己惹祸,余怒未消,不愿理会他的问话,本欲扭头看向他处,偏不得动弹,索性闭眼,来个眼不见为净。
兮灵山少主冁然而笑,道:“我不许你肆意妄为,只因这凤凰镇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不比兮灵山纯净避世,我并无百分之百信心,护你周全,所以,才对你发火。”
心若不安,如何能平心静气,因为在乎,所以紧张,听闻这话,练影有所触动。于之前行为,练影也觉鲁莽,心早就生出悔意,只是性子倔强,不肯低头罢了。
她的右眼依旧紧闭,左眼撬开一条细缝,透进些许光芒。
恰看到,兮灵山少主眸若清泉,也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少女心悸动,如小鹿乱撞,无法自已。忽而,她长长的睫毛垂下,比方才闭得,还要严实三分。
兮灵山少主又是好气,又觉好笑,少女的心思敏感,他豪放心性,体会不出,只道:“街面上来往过客,看似寻常普通,细追究根源,没一个是泛泛之辈。这些人,要么是身背数条人命的亡命之徒;要么是某国皇族近亲,有强大后台可倚;要么坐拥大批财宝,黑白两路通吃。咱们稍有不慎,轻则丢掉性命,重则引发两国战事。”
“有你说的这么邪乎么?”练影似信非信。
“我的话,你不仅要当真,且需牢记于心。凤凰镇,汇集了三教九流、九行八业,吐谷浑、西魏、大梁三国有各自安插眼线,用于情报刺探。还有一些别有用心的高官厚禄之人,混迹其中,不可掉以轻心。”
“哦。”练影答,没有过多言语,她眼帘微垂,只看着兮灵山少主细长的手指,发呆。
忽而,兮灵山少主凑到练影脸侧,火热的唇,在她微凉的脸上一吻。
练影茫然无措,惊愕的看着眼前之人,一张小脸,涨的通红。
而兮灵山少主的荒芜多年的内心,在此刻,终于有草儿生根发芽,有花儿绚烂绽放,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春天。
兮灵山少主一本正经,说道:“接下来,我将要带你去一个地方,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记住:你的脸,只有我能亲,你的手,只有我能碰。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等我救你。”
“能不能不去?”
“不能。”
“能不能叫你那两个宝贝丫头代替我?”
“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