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卿一愣,问道:“哦?是什么人?”
王正卿不解,来住店完全只是他临时起意,除了刘牟和这客栈的小老头,也没人知道他在这里,怎么这刚一坐下就有人找上门了?
“公子,小的也不知啊,那人戴着黑斗笠,从声音判断年岁应该不大,他执意说要找公子谈桩生意,说要给公子送上一笔大财富,小人才上来通告公子一声。”小老头说道。
“唔,是这样啊。”一时间王正卿也猜不到对方是什么来路,不过只要不是王承宗来了就好,于是王正卿又呲牙道:“也罢,那你就领他上来,少爷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一会儿,小老头便领着一个头戴黑斗笠的人来到了王正卿面前,王正卿饶有兴趣的打量眼前之人,又对着小老头使了个眼神,示意他退下,才坐了下来。
“怎么?来找本少爷谈生意,还不敢露脸见人?”王正卿率先开口戏谑道。
听此,那男子缓缓的摘下了戴着的黑斗笠,露出了一张中年男人微红的脸庞,浓密的眉毛微微向上翘起,眼中不经意的流露出些许精光,再一看,这男子的胸膛却是有些不平稳的在上下起伏。
“王公子,久仰大名,在下陆庆德,见过王公子。”
那名男子规规矩矩的对着王正卿行了个礼,但脸上的神情并未流露出多少恭敬,反是平淡居多。
王正卿不乐意了,上下打量着眼前人,这货突然在找他也不知所谓何事,但就冲此人说话的态度,任性的王大少爷已经把他自动归类于苟富贵那一类人了。
于是,他也正眼不看的说道:“哦?陆庆德是吧,来找本少爷,所谓何事?”
见此,那名被称为陆庆德的男人眉间微微一皱却又立马恢复常态,又正声说道:
“陆某听闻公子今日以一百八十文一斤的价格收购了数十万斤的成品茶叶,是与不是?”
王正卿自顾自的拿起了个梨啃了一口,慢悠悠的回答道:“哦,这关你屁事啊?”
陆庆德见此,眼中明显的闪过一丝恼怒之色,但随即又低下头拱手道:
“公子收购如此大量的成品茶,恐怕也知道,如今成品茶在市面上零售价只在两百五十文左右,且销量惨淡,这是因为今年浙江福建各地的新茶,产量极高,待今年新茶一到,茶叶价格下跌已是不可逆之形势,公子可知道此事?公子一下收了如此多的成品茶,就不怕砸在手里?毕竟,茶叶虽易于收藏,但公子所收购皆是去年的老茶,若今年无法出手,到了明年,恐怕这些成品茶在公子手里便如枯枝烂叶一般再无价值。”
王正卿又啃了两口手中的梨,假装若有所思试探说道:“哦,说的在理啊,可少爷我收都已经收了,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陆庆德见此,眼中才露出一丝满意之色,随即说道:“不瞒公子,在下乃徽州人氏,在这应天府经商已有十余年,公子手上的成品茶可以尽数卖给在下,在下也给公子一个公道的价格,就按如今市场价两百五十文一斤如何?”
陆庆德很着急,就在刚刚,他收到了消息,两个时辰前,长江口一带发生地龙翻身,虽是小规模的震动,但春季降水颇多,从而引发各处山洪爆发,运河水位又不断上伸,今年向北运送茶叶的船,皆在运河之上,船体不受控制,相互撞击,按目击者分析,有极大的可能这些船皆会翻覆于运河中,所运载的茶叶也要葬送河底。
得到消息的徽帮立马嗅到了其中的商机,若因如此,今年的成品茶价格不仅不会大跌,反而会因此大涨,一方面,他们派出了人手,趁着消息还未传至之时,在这城中尽可能多收购成品茶,另一方面他们也派出手下,打探王正卿的踪迹,因为王家的王正卿公子手上有不少的成品茶,虽不知王正卿今日为何如此大量的收购茶叶,但这些都不重要,他来此的目的只是想把王正卿手上的成品茶低价收购来,对此,陆庆德也是自信满满的,他不信他一个纵横商场十余年的老徽商,还搞定不了一个小孩子。
陆庆德说完话,王正卿顿时有些明悟,心中暗笑:原来是名徽商?看来历史并没有偏离啊,沉船事件应该还是发生了,若不是如此,这陆庆德怎会这般匆匆而来,不过话说回来,这徽商的情报信息还真是做的可以的,起码目前城中可没有一点风声啊。
陆庆德见王正卿久久不语,有些着急了,忙问道:“公子,你看如何?”
他虽算是这应天府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人,但是能给予他操作的时间也就只有今晚,过了今晚,这消息恐怕就会满城皆知,到时就再也收不到廉价的茶叶了。
王正卿此前他还有些担忧,如今心中大定,于是开口说道:“依陆老板之言,那真是极好的啊。”
陆庆德见此眼睛一亮,急忙说道:“这么说来,公子是答应以两百六十文一斤的价格卖给在下了?”
王正卿放下手中的梨,擦了擦手摇摇头道:“不卖。”
陆庆德一愣,随即有些恼怒说道:“公子莫不是在戏弄在下?”
王正卿无所谓笑呵呵的道:“岂敢岂敢,陆老板,实在是这价格太低了,不能卖啊。”
陆庆德咪起了眼睛,咬咬牙说道:“三百文,陆某出价三百文一斤,这可是近年的最高零售价了,也是在下的底线,公子可否满意?”
王正卿心中大定,又抓起了一个梨子啃了一口说道:“不卖不卖。”
陆庆德恼了,气急败坏的说道:“公子莫要欺人太甚,我们徽帮在这应天府,也不是好欺负的,便是你父亲也不敢如此戏弄我等。据陆某所知,公子手中的茶叶皆是一百八十文一斤的价格收来的,在下出价三百文已经能让公子获利甚多了,若是让王公和朝中百官知晓公子这般与民争利,公子以为如何?”
王正卿瞪了陆庆德一眼,他瞬间不爽了,陆庆德这话已有威胁的成份在里头了,王大少爷无论前世或是今生,都不愿受人威胁,于是王大少爷愤怒的拍桌指着陆庆德说道:
“你哪只狗眼看到我欺你了?买卖这种东西,你情我愿,我不卖你又能拿我如何?本少爷不偷不抢,你们徽商牛比是吧?你们去告状啊,去上书啊,去朝中说本少爷与民争利啊!狗一样的东西,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想买少爷手中的茶,可以啊,一两银子一斤,你要不要?不要就趁早给少爷我滚出去,在这让人看得恶心,呸。”
陆庆德被一顿臭骂,脸色阴沉至极,他原以为王正卿一个孩子,他只要连哄带吓定能达成目的,没想到这小子还真不好搞定,这下彻底翻脸了。但若他就这样离去,那商会中的老家伙一定也会斥责于他,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于是他又想开口补救沉声道:
“在下一时失言,公子说笑了,公子……”
话才刚开口,王正卿就打断了他的话,手指头一挥指着门的方向说道:
“滚出去。”
陆庆德咬着牙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王正卿又重复了一遍道:
“滚出去。”
王正卿做事如此之绝,陆庆德没步了,只能默默转身而出,又不甘心的朝王正卿说道:
“山水有相逢,王公子今日如此欺辱于我,在下记住了,他日……”
王正卿:“滚出去。”
陆庆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