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呀,林沐雪,你的论文评审通过!”一个周三上午,接到班妈妈吴老师的电话。
“是吗,谢谢吴老师。”虽然是预料中的事,但得到确切的消息林沐雪还是喜形于色。
“我把评审的反馈意见给你说说,你作下适当的修改。什么章节格式呀,图表呀之类的。
“格式我是照学校要求做的呀,是不是那评审老师所在学校要求不一样呢?”
“这个你不用管他,各个学校的格式要求不一样,都是些小问题,其他地方你还是要修改一下,可以咨询下你们导师的意见。对了,你的论文得了个良好,可以和其他同学一起答辩。”
“好的,谢谢吴老师。”林沐雪原以为通过盲审的论文都能评优的,送外省两所高校评审的两教授,一个打的优,一个却是良好,而这良好的分和优只差两分,两个教授打优论文才能得优秀,林沐雪只能和优秀擦肩而过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失落。
十二月四日到**大学参加论文答辩。
是喜悦,因为终于结束了三年学习生活。
是紧张,因为答辩时面对的专家不知会提什么问题,自己会否张口结舌。
是失落,因为这一生会到学校学习的机会可能已经终结。
林沐雪三号从青洲出发,天阴沉沉的,冬雨呼之欲出,寒意料峭。
**大学,熟悉而陌生,但却透着些许亲切。
到学校指定相馆照像,15元电子的,登记学院名字后他们会传给学院,网上可以下载,但不提供纸制版也不能拷走,如果再加20元就另当别论,据说有的人还收的40,学校也实行地方保护主义。
时间过得好快,林沐雪在校门外很轻松就找了到住处,本来打算休息一会儿,却没成。电话好像多了起来,先是两个师弟,呵呵,同一导师的,当然是师弟了。
很意外老板也会打来电话问她是否明天才到,提醒她这样会来不及,他招集林沐雪和两个师弟晚上一起吃饭,然后跟他们三个说一下答辩的事。
在遂宁工作的杨师弟很快就到了,相携夫人同行参加答辩。时间过得很快,本来想买点礼物送给导师作为纪念,可是苦心、时间费了却没半点收获。
所幸杨师弟自己开了辆车去接导师。导师和他从全国各地赶来的师兄弟们受80岁师祖(呵呵)招唤,开会讨论了一下午,关于出‘生态方面’的专著事宜。
时间仓促,导师给他们的时间只有一小时左右。
C市的汪同学姗姗来迟,也携新婚夫人同来。他读书收获爱情、学业,拿了两证。原来是有备而来,还抱得美人归。
王同学长得白净斯文,架副眼镜,个子不高,不到一米七零,他们的爱情故事还得从集中上公共课时说起。
公共课都是大课,年级各专业的集中一起上,比如自然辩证法、英语、科技论文写作呀之类。
每天,汪同学来教室都比较早,眼睛常常东看看西瞄瞄,盯着每一个走进教室的女性,像一个寻找猎物的猎人,见到一个长像还过得去的女生,就在那啧啧叹息:“唉,美女,美女呀”。
同一个专业的原因,他坐在林沐雪旁边,他比林沐雪小一个月不到,嘴却甜甜地叫姐姐叫个不停,林沐雪也乐得享受当姐姐的滋味,却特别反感他那双左瞄右瞟的飘浮眼睛。
公共课的老师有份学生名单,为了让所有的学生掐灭逃课的苗头,任课老师上课前都会点名,让学生签到。老师宣告他的规矩:如果三次点名不到,考试时即使你拿一百分,他也有权让你这科挂了补考。
甚至危言耸听:补考都不给机会!教室里立马一个两个同学偷偷低头打起了电话,通知没来的同学。
过不多久,教室门口陆续出现三两个年轻的面孔,在校本科生似的年轻面孔。
老师眉开眼笑、慢条斯理地念新签到同学的名字:“苏睿,苏-星,苏-适(引来满堂大笑)…..”
“王万福,给大家来一个。”
“什么?”‘王万福’没有反应过来,一楞一楞地。
旁边的同学哄笑,然后提醒:“老师叫你给他做个‘万福’。
“王万福”满脸通红,害羞地低下了头。
“王倩…”老师继续点名。
“到!”刚坐在林沐雪右边的一个年轻女孩清脆地答了一声。
林沐雪愕然地用眼睛问道:“你是王倩?”
年轻女孩伸伸舌头,嫣然一笑。
林沐雪一下明白过来,“又是一个替身!”真正的王倩刚生完女儿不到一月,估计现正在坐月子呢,她是林沐雪本校计财处的同事。
“嗨!美女!”王同学上半个身子都爬在桌子上,偏着头绕过林沐雪急切地跟“王倩”打着招呼。
林沐雪背靠着椅子,把课桌前的空间让出来,尽量让自己的灯泡效应别那么明显。
后来,王同学就王倩前王倩后地叫了起来。再后来,他们就出双入对,住到了一起。再再后来,也就是这次答辩,她就成为了王同学的新婚妻子。
林沐雪开玩笑地说:“文菁,王倩可是你们的媒人啊,不打算请她的客?”
“我帮她听了这么多堂课,她也没感谢我呢,我一节听课费都没收到。”
“替人上课什么行情呢?”
“20-30元一节课。”
“这也有市场?”
“当然啦,供不应求呢!哪一个学校都有一个QQ群,替上课、替考试的群。”
林沐雪心想,自己学校肯定也有这样的群了。难怪上次国家级的考证,听说抓了几个替考的,在等待公安机关来的时间里,有胆大的趁管控不严,跑了,只有五个人被带到了公安局,这事都惊动了市政府。
“你和王倩早就认识啦?”
“我不认识她,也从来没见过面!”
“算是双羸!,各有所获,哈哈哈”
一旁的导师听到汪同学这段艳遇,也一旁打趣乐哈。他大概说了些答辩注意事项,便匆匆而去,找他的师兄弟们去了。
回到住处快10点,隔壁的的两位同学还在积极备战,其中一位就是王倩。受他老板吩咐,争分夺秒在电脑前认真地修改着PPT,熟悉论文内容,然后演练。
正如她老板所说,她那播音员似的陈述方式让林沐雪和另一位彭同学忍俊不禁。她那个不想当将军却当了教授的老板还挺尽职尽责,组织了预答辩。
林沐雪看着这个有着秀气的外表但内心坚强的王倩。心中涌起一阵阵酸涩,王倩和她基本上算得上同病相怜的。
她们同在一个学校工作,同一年通过全国GCT考试,报考同一所211高校,而厄运却在同一年先后在她们身上降临。
王倩的女儿二岁半时,因女儿感冒,王倩和老公郑华江带女儿去医院检查,当时郑老师也连连感冒,输了液没好两天又会重复感冒。
王倩当时玩笑着说:“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你两父女有苦同当呀,连感冒都要一起!是你把病菌传染给女儿的还是女儿传染给你的,交差感染?”
“保不准是这小家伙把病菌传给我的呢,她先感冒嘛!我们都去查下血,看谁是罪魁祸首。”
郑华江乐呵呵地说,他心疼地抚摸着女儿的头,接着说:“我一个人感冒就行了,还要连累小家伙。”
意思是他宁愿代替女儿承受打针吃药的苦楚。
曾医生是儿科主任,三十多岁,女儿豆豆平时有个小感冒都找的她,这医生人很不错,从不给病人开高价药,用药可以好的绝不打针,打针能好的肯定不会叫你输液,连豆豆也信赖她,感冒时得吃她的药才好得快。
曾医生问问了孩子感冒症状,就准备开单子拿药,王倩提出让豆豆查下血,以确认是病毒性感冒还是非病毒。
“行吧,查下也放心!本来可以不用查的。”
曾医生开了张查血的交费单。
等了半个多钟头,查血结果不是病毒性感冒。曾医生给豆豆开了三天的感冒药,一家三口拿着药轻松地向医院门口走去。
郑华江忽然拍拍脑门:“哎呀,我怎么忘了查下血呢,刚才等豆豆查血结果时就该查的,现在又要等这么久,查不查呢?”
他犹豫不决。
“还是查下吧!再等会儿无所谓的,反正都来了。”
“行,查下!我先去。”
郑华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大跨步往检验科奔去。
“谁是郑华江?”
一四十多岁面容和蔼的检验科女医生问道。
“我是!医生,结果出来了,没什么吧!”
等在一旁给豆豆讲着故事的郑华江赶快跑了过去。
医生关怀地看了他一眼,面色沉重:“全血细胞降低!今天周五,你周一再来复查一下,看看结果,我怕这次没查准确,如果结果还是一样,你就要到住院大楼血液科办理入院手续了。”
王倩看他们说话语气和表情有些异常,紧张地走了过来。
“你是他家属?”
“嗯!”王倩点点头。
“你把这张单子拿着,下周一来查的时候就不用交费了。记住,不要跟医生说你们来查过。”女医生用无限怜悯的目光看着郑华江。
“医生,他有什么病,很严重吗?”王倩急切地问道。
“血液上的!周一来查后看看结果再说吧!”她拍拍王倩的肩膀走了。
“血液上会有什么病?”隔行如隔山,王倩真没反应过来会有什么大的病。
周一的结果依然,全血细胞比周五查时降得更低。
一检验科男医生扫了眼检验结果,再仔细看了下检验数据,面无表情:“郑华江,全血细胞降得有点低哟,去血液科办理入院吧!叫那儿的医生给你做个‘骨穿’。”
“什么是‘骨穿’?”王倩追问。
“你把检验报告给那儿的医生,他们知道的。”医生边走边丢下一句话。
王倩不久就知道了,“骨穿“就是“骨髓穿刺术”。郑华江穿刺部位是从髂后上棘:位于骶椎两侧、臀部上方骨性突出部位采取的骨髓液,这是血液病的一种常用诊断技术。
“病人家属,结果出来了,是白血病!”血液科主任是位女医生,四十岁左右,她平静地对王倩说。
“白血病!”王倩喃喃低语,脑中“轰”地一声,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第一次听说这病还是在日本剧《血凝》里,她只记得那是个不治之症,那个可爱美丽的幸子姑娘最后就是被这病夺去了年轻的生命。
“但是,你爱人得的是M3类型,不幸中的万幸,我意思是说虽然你们很不幸,但是在不幸中你们算幸运的,M3是白血病中目前最乐观的一种类型。”
“M3,MP3?”王倩喃喃念到。
“不是听音乐的MP3,是M3!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白血病类型中唯一不用干细胞移植的一种类型。”
“哦!”王倩内心处于深重的悲痛中,对她现在的心里状态来说,这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白血病,一种对她来说多么遥远而骇人的病,现在却这么近,这么的近。
她用颤抖的手接过护士递过来的病危通知单,她知道两个月前林沐雪也接到过相同的一张。
当时她和同部门的一个罗副主任走在上班的路上,罗主任问她:“你认识我们学校的邓卓然吗?”
“认识啊,学油画的嘛!怎么啦?”
“他得了肺癌!”
“啊!”
“你认识我们学校的郑华江吗?”同事一问
“认识啊!”同事回答
“他得了白血病!”
………
过不多久,这对话就会在同一所学校像新闻一样传播。王倩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