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雄对峙,当世两大圣极高手之战,一触即发。
叶尘远惊寂剑转,剑声破风。
一股气绝千秋之霸气,震慑人心。
烎箫扬手而立,
既未进招,亦未退却。
手做剑诀,扬天一挥。
“赤霄”出鞘——
背负名剑“赤霄”,降临于世,执在手中。
双雄交锋在即——
……
就在此时,两人忽然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那是一种彷如君临天下般,至高,至圣,至霸之气。
……
一声脚步,似踏在两人心上般沉重。
这股无形无声的压力,
迫使他们止住了这一触即发的天灾之战。
……
此等气势,绝不输于他二人。
是谁?
是敌?抑或是友?
……
日将成夕。
夕阳淡光照入林间,映射一身素黄之衣。
那人手执长剑。
那身影在夕阳下来至,正如他当时在夕日下离去的光景……
一声诗号长吟。
“三尺青锋一杯酒,横槊云霄叹千秋。
剑绝洪荒九万里,气盖今古十七洲——”
人如其诗。
帝皇之姿,降于尘世。
蜀皇,昊天。
……
“蜀皇,昊天——”看着来者,烎箫平静的说道。
“是我……”昊天缓缓走过来,凝视着他,说道:“……我苦寻十年,踏遍十洲,终于找到你了。”
那帝王之气犹且难掩他眼中的杀意。
业火,似已将烧至他的眉宇间。
烎箫长长的吐出了口气。
“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被你找到……”殷箫说道。
“你早该想到的……”昊天看着他:”……你早该想到,终有一天会被我找到。”
“这一点,我确实想到了。”烎箫说道:“只是,我想不通,我到这里还不过两天,你是如何这么快就知道我的下落的……”
“我不需要知道你的下落,只需要知道‘不灭惊寂’的去向,就足够了。”
叶尘远看着手中的不灭惊寂。
“原来如此——”烎箫点点头,没有再说其他的话。
过了一会儿,昊天缓缓说道:
“刚才这句,就是你的遗言吗?”
“遗言?”烎箫轻蔑一笑。说道:“世事从来是想来容易,而事实上却往往都难以得其所愿。”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却在看着叶尘远。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们两个人联手,或许会是我的遗言。
——你一人,根本就……
“叶圣督,此人的性命交予我如何?”
昊天并不是在商量,叶尘远很清楚这一点。
而叶尘远也不愿意做以多欺少的小人之举。
他已决意退在一旁观战。
叶尘远还未来得及回答。
昊天又说道:
“刚刚在林间,我有看到三个聚窟异族和一个僧人在一起……”
叶尘远忽然想到,那日在北海城遇到那三人。
叶尘远看着烎箫:“你……”
“他们不是我的人。”还未等叶尘远说完,烎箫就开口说道。
“不过,我看你好像很担心的样子,如果我是你,我一定立刻去看看。”烎箫笑着说道。
叶尘远很明白他的意思,烎箫并不是担心他的忧虑。
而是叶尘远有倘若站在这里,即便他不出手援助昊天,他存在的本身就是对烎箫的一种威胁。
无论他与昊天之间的胜负如何。
即便在他战胜之后叶尘远会让他离开。
可叶尘远站在这里,他本身的存在感,就会为烎箫带来一种不安。
这种不安,为他带来的丝毫失误,面对昊天这种敌人,其意义就等同于死亡——
“那就拜托你了。”叶尘远说道。
昊天凝视着烎箫,没有回应。
愤怒,已似乎让他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看着叶尘远离去的背影。烎箫大声说道:
“不必多此一言,他对我的恨意,只怕比你更深……”
……
叶尘远担忧烎箫的死活。
或者说,他只是担忧烎箫不死!
但是现在,出现了让他更担忧的事。
易千浔与画画不见了……
他担忧,却并未慌张。
叶尘远闭目,凝思。
他睁开眼睛,看向那巍峨雄伟的“鹿野苑”。
一切,似乎已有了答案。
……
十年前云荒魔君统领聚窟洲之兵,横扫其他九洲,实力较强的宗派教流几乎悉数遭受重创,“鹿野苑”亦在其中之列。
历经十年,这巍峨的宗教之内虽然香火袅袅,信众不绝,但其内仍有许多残垣断壁未能完全复建,一来是在灵洲这佛教鼎盛之地,虽说信众的香油供奉极其不菲,亦有倾家奉佛者,但想要完全复建这与上古时期的“布达拉宫”恢弘建制近乎完全同出一辙的教宗,其所耗实在不菲。二来,“聚窟乱世”乃是十洲创世以来的千秋大劫,是史书一笔,当留迹于世。
……
群山叠壑,云雾缭绕。
堂皇宫阙画栋雕梁,庄肃凝重的鹿野苑正门香客络绎不绝。
叶尘远来至门前,驻足而立。
“没想到,你居然没死在烎箫之手……”那僧人自叶尘远身后走来说道。
叶尘远没有回头:“你很想我死?”
“是。”那僧人说的很果决,没有丝毫犹豫。
“那你为何自己不动手?”
“因为我是出家人,佛门戒杀。”
“那你假他人之手杀人,佛门是允许的?你以言语欺人,这也是佛经上教你的吗?”
“我不想弄脏自己的手。”
“那你的心就是干净的了?”
“本净明心非别处,惟在众生妄心中。心是净也好,是不净也罢。皆无可异议之处。世人尽言自身超脱,观他人内在之心,而非迷其形表。但所得之的他人‘心相’,亦不过是自身的‘眼’所见‘色相’罢了……何来真实可言?”
“那你所言的‘真’是什么?”
“‘真’就是你与你手中的剑的出现,将再次为这个世界带来灾祸。”
“那么我带来的‘灾祸’与你心中的‘恶念’相比,哪个才是真正的‘魔障’呢?”
“杀一人而救天下,倘若因此堕入无间,大义所在,贫僧义无反顾。”
“你错了!”叶尘远说。“你心中这种牺牲他人的‘念’才是人类千古以来祸乱的根源,就是你这种自以为是的‘自私’,是根植于世人心中,创造一切不幸种子。为这个世界带来‘不幸’的,不是任何强大的力量,而是你这种人的‘心’。”
“争执已无意义。”僧人合十双手。“请随我来……”
叶尘远跟着他走入“寺庙”。
庭深院重。
淡黄的阳光已转至夕红。
叶尘远不记得穿过了多少院落,直至已临至峰顶,一处静谧的佛堂前。
一名瘦削的老僧背对殿外,面向巨大的佛像。
殿外台阶虽高,但叶尘远可清晰看见他的背影。
老僧静若山岳。
年轻僧人忽然转过头来,对叶尘远说道:
“请稍等……”说着便向叶尘远伸出手。
叶尘远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中的不灭惊寂放到了他的手上。
他拿着不灭惊寂走上大殿,放在老僧的身旁。
老僧不语,不动。
他放下剑后,退后一步,合十双手,恭敬一礼。
随即转身走出大殿。
叶尘远看了一眼老僧,继续跟着年轻僧人走出了这个院落。
几重院落外,一处栽有枯树的窄小院落中,那年轻僧人停下了脚步。
他转回头对叶尘远说道:
“我叫伏业,你的女人和小孩安然无恙,但我不会带你去见她们,因为她们已经被带走了,而我,也要杀了你——”
他说的很平静,也很简洁明了,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你和他们早就约好了的?”
“不是。”
“三日之前,我从未见过他们。”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不知,但我知道,他们是会阻止你为这十洲大地带来灾祸的人……无论他们是善抑或是恶!”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
“哪怕他们会为这世界带来新的灾祸?”叶尘远反问。
“是的,因为无论是什么人,他们对这个世界带来的伤害都会远远不及于你。”
叶尘远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伏业并不是一开始就参与在这件事中的,他的出现,只是偶然。第二,那三个聚窟异族既然与他不曾相识,又不烎箫的手下,那么究竟谁呢?
他的疑虑很多,但却没有再思考下去。
因为,伏业,已不允许他再思考下去。
僧人的肉掌,赤若朱砂,宛如鲜血。
他向叶尘远走来。
一步步迫近——
此刻,他的手,就是他的兵器,一件杀戮的利器。
而叶尘远呢?
他的手中是空的。
他将如何应对?
应对这即将为他带来死亡的凶器。
……
叶尘远一直都是站在树下,没有动。
死亡,已经迫近而来——
……
只是,他现在能死吗?
他死了,易千浔怎么办呢?
他忽然想起当时他与武神洲对决时,他自己对易千浔说过的一句话。
“——所谓‘一剑倾世’他出手的第一剑,也是最后一剑,那一剑既是剑道至简,亦是剑道至最。”
叶尘远拾起地上的一截枯枝。
“何为剑道?
剑道的最终目的无非就是击杀敌手的那一剑,既然如此,出手“第一剑”之时就应以那‘最后一剑’的心意击杀敌人。
如果每一次挥剑都把击杀敌人寄托在之后的一剑上,那么即使挥剑千次,又有何意义呢——”
此刻,叶尘远手中的枯枝不但取代了“剑”,更超越了剑的“形”,他手中的“剑”,是剑的“神髓”之所在。
叶尘远刺出了一剑。
他刺出的这一剑。
是剑道“至极”的一剑。
“剑”上,灌注了他所有的精神与心念。
伏业的血色的手掌宛如纸张般被轻易贯穿——
“剑”刺穿伏业的心脏。
鲜血顺着枯枝滴落。
——几滴血迹溅在叶尘远的手上。
他毫无知觉,因为他的全部心力都在这“一剑”上。
……
伏业倒在地上,不住地喘息。
“即便我死,也要阻止你……也要阻止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最后,低到连他自己都听不见了。
……
叶尘远扔掉手里的枯枝。
一阵晚风吹来,他忽然感觉一阵眩晕。
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叶尘远这才发现,他手背染上的血迹是暗黑色的。
他终于明白伏业死前所说的话的意思了。
“即便我死,也要阻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