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本是一屋子的人,都是侍候主子的,我不过是挂了个小娘子的名,吃穿用度稍稍与你们不同些,不承想妹妹却就与我生分起来!”
何止一点点不同,瞧你身上穿的用的,比我们做丫头的不知强上多少倍,却还在这里假惺惺……
唐兀氏叹道:“实则,在别人的眼里,我们做小娘子的,仍不过是一奴婢而已。”
此话倒是不假。如今野利王府子嗣得力,势力如日中天。如若哪一天犯了什么事儿,垮下去了,做小娘子的还不是一介奴婢,只有大娘子才是真正的主子娘子……
不过,从野利府眼下的境况看,怕是不会有垮掉的那一天……
虹霓心里又暗暗飘过一丝叹息。只怪自己命不好,眼看着有眉目了,却……想到此,虹霓狠狠咬住银牙,不让恨意泄露出来。
“罢,只怪我的命不如小娘子的好……”虹霓酸酸道。
“哎呀,这可就是妹妹的不是了!这世间,哪有什么命不命的?纯属骗人的鬼话。我倒是说得不同——”
“嗯?”
“妹妹可听过‘事在人为’四个字?”唐兀氏红唇若花。
“啊……”虹霓懵懵地点点头。“这与我有何相干?”
唐兀氏突然掩口大笑起来。她一偏头,妩媚地将长必甩到肩的一侧,道:“我道妹妹是个聪明的,如何却也是如此!”
“小娘子的意思……”
“虹霓妹妹,”唐兀氏围着虹霓转起来,嘴里道:“若要论身段儿,脸蛋儿,哎呀呀,妹妹是哪样都不比我差呀!我不相信,你就甘心一辈子为奴为婢不成?”
虹霓眸子一闪,随即又黯淡下去。
“依得我说啊,并不是妹妹命不好!而是……”唐兀氏转到虹霓而前,站定。
虹霓瞪大双眼,定定地看着唐兀氏。
“而是因为有个大醋罐子横在妹妹的脚边,使你不得跨过去!”
可不是嘛,卫慕氏那个胖女人,除了家世好,有什么好?身段肥得像水桶,模样长得像头猪,还偏偏享尽了世间的荣华富贵……
她命好也罢了,偏偏还不许别人与她分一匙羹。如今,害得我小娘子没做成,反还坏了名声……
可不就是只可恶的醋罐子嘛……
“唉,有什么办法呢?我生而为贱命,她生而为贵命,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如今,二爷也不再理我,便是到了小娘子的屋子来,也不多瞅我一眼,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说着,虹霓嘤嘤地哭起来。
“办法是有的!只是看你敢不敢做!”低着头哭泣的虹霓听见头上响起一个炸雷。
“你说什么?”虹霓抬起泪眼,不及拭泪。
美貌的唐兀氏突然间宛如换了一幅面孔,阴冷道:“若是你助我除掉那个醋罐子,我保证上你当上小娘子!”
……这是什么情况?
虹霓一时脑子转不过弯儿来,怔怔地看着唐兀氏。
“若是我能做成大娘子,我便作得了主,将你收作小娘子,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你做大娘子啊……”
“若是我做了大娘子,你便是小娘子,衣食用度一律与大娘子无异。”唐兀氏凑近虹霓,看着虹霓瞪大的眼睛。“如何?你敢吗?”
“她……她可是大娘子……”
“哼,正因为她是大娘子,我们才要……”唐兀氏拉住自己的发梢,用力一扯。“她整日将二爷管得贼紧,使人不得分羹。我偏要将整杯羹拿走!”
“可……可她还有做皇妃的妹妹呐……”
唐兀氏大笑起来。
“真的……”虹霓喃喃道。
唐兀氏笑罢,低头冷道:“皇妃?她再有能耐,她能日日守在这野利王府里么?她连自己的事都管不过来,她会来管这府里的烂事?
“别以为那些个不得了,不过都是拿来吓人的!当初,二爷要纳我,她是如何闹腾来着?又是要投井,又是要吞金,她舍得吗?不过是哭闹一阵子,便过去了。如今,我做小娘子不是做得好好儿的吗?我可告诉你,寻常人做不得人上人,输就输在没有胆识!”
“胆识啊……”虹霓看着面前的唐兀氏,眨了眨眼。
“对,胆识。我冷眼看你很久了。你是个有胆识的!只是,你缺一个人助你一臂之力。而我,便是那个人。”
这一次,虹霓不再说话,她的眸子里,有坚硬的光在闪动。
唐兀氏褪下腕上的一个玉镯子,举在虹霓眼前,晃道:“喜欢吗?”
“喜欢。可是,我不稀罕你的赏赐。我要,自己挣。”虹霓冷道。
唐兀氏满意地点点头,将玉镯戴回手腕。
“小娘子你说,我需要做什么?”
“不对,是我们。”唐兀氏正色道。
虹霓的嘴角动了动,看着唐兀氏,眼神里再没有了往日的傲慢与不屑。
“要除掉那个人,我们首先要除掉她。”
“谁?”
“妺臧玉兰。她可是只拦路虎。”
……
花园里,百花娇艳。
妺臧玉兰挎着篮子,正将一枝芍药剪下来,猛听得身后一声娇滴滴的喊:“哟,这不是玉兰妹妹吗?今儿个怎么这般巧?我竟然在这碰上妹妹了!”
妺臧玉兰回头,原来是唐兀氏屋里的虹霓。她如何突然对我这般和气起来?这其间怕是有什么鬼……
妺臧玉兰抬头看了看天空中明媚的太阳,道:“这太阳是从东边儿升起来的呀!”
虹霓走过来,笑颜如花:“妹妹这是何意思呀?难不成妹妹来这园子里前采得花,我便来不得?”
“你么,自然是来得。”
“就是嘛,大娘子喜欢花儿,小娘子也喜欢花儿。是女子,都喜欢花,妹妹说,是不是呀?”说着,虹霓上前,将一只手搭在妺臧玉兰肩上。
妺臧玉兰轻轻将虹霓的手拂去,道:“你不是嫌我挡了你的道,不喜我吗?”
“呃……”虹霓没想到妺臧玉兰说话如此直接,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少顷,虹霓又强笑道:“妹妹这是说哪里话呀!你我都是在一个府里的人,说什么挡道不挡道的!不过都是为着做好了差事,讨得主子欢心而已。”
妺臧玉兰不做声,继续剪起芍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