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离开帐篷几丈之远，照得晦暗不明，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只有这种程度的光亮，才会让帐内的人感到舒适，不至于晃得睡不着觉。这都是一辈辈将士留下的经验。
帐门左右两旁伫立有犹如门神一般的亲卫，右手按在刀柄上，眼睛四处扫视，一动不动。
典韦则带一队十人亲兵围着帐篷来回打圈，巡逻周遭异常。宿卫的安排向来是由他来做，如今他已经升任亲卫长，全数的亲卫皆归他统领。
忽然间，营地之外有所异动，典韦警觉地停下了脚步，朝声响传来的方向望去。
“怎么回事？”典韦问道。
“将军，似乎是程涣将军的部众闹事。”
“谁敢在这里撒野，难道不想活了？”典韦浓眉一挑，直奔闹事之地。主公在与潘俨谈话，这点小事就不用麻烦主公出马，连这点事都摆不平，要他何用。
篝火噼啪地燃烧，远处喧闹的人声隐隐约约传了过来。黑暗与嘈杂当中，一名穿着亲卫服饰，身材矮小瘦弱的人，慢慢朝着大帐靠近。爬在地面，耳朵紧紧贴在帐篷之上。
里头潘俨浑然不觉，追问道：“河北之中何人才是明主？父亲你为何不说话？”
问这些的时候，潘俨已经在心中有所计较，天下当中也许曹操是最英明之主，不过潘家毕竟生长于河北，根基都在河北，而曹操如今还在兖州，无立锥之地，投奔他，太不现实。选择袁绍，是目前来说最好的选择。
潘凤面无表情道：“俨儿，你为何要有此问？”
潘凤不想去回答这个问题。他已经猜到了潘俨的用意，这件事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对于他来说，想再多也不会去做。相比对待麴义的雪藏与厌恶，韩馥待他潘凤可以用抬爱有加来形容。韩馥能带潘凤出战汜水关，就能够看出对他的器重。
潘俨自顾自说道：“河北广袤，亦有四人可拜为主，幽州牧刘虞是王公之胃，向来守道慕名，忠贞恩厚，深得幽州百姓民心，然而却迂腐不化，仁义过了头，如今乱世光靠仁义，行宋襄公之事，绝无成功可能。他又与公孙瓒矛盾重重，也许过不了几年，刘虞就要败亡在公孙瓒之手。”
一山不能容二虎，小小的幽州岂能容许两主存在，刘虞这头温顺的绵羊，无论如何也不会是纵横草原的狼的对手。
听了这些，潘凤紧闭嘴唇毫不言语。
潘俨继续道：“而公孙瓒武才趫猛，骄矜自大，记过忘善，睚眦必报，光凭这些就不会是明主所选，过于刚猛终究会有折断的那天。何况又与刘虞争夺幽州，白白耗费了实力。即便他在这场争夺中胜出，好处也不会太多，刘虞的名声摆在那边，公孙瓒终究落了下乘。”
“而冀州牧……”潘俨正欲再侃侃而谈，立即被潘凤打断。
“够了，俨儿，你不用再说下去，别忘记了我们身在何处，你爹身上的军职是州牧给的，你爹能够扬名汜水关，也是仰赖州牧的信任。如今我身为冀州中郎将，冀州其余将军官职皆在我下，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潘凤斩钉截铁地回绝，“你父亲我是顶天立地的人物，认定了就绝不会后悔，我不怪麴义背叛，因为我知道他的苦衷，但是我没有他这些痛苦。人要知恩，要领情，州牧如此待我，我绝不会辜负他的信任。”
潘凤的态度坚决，意志不可挪动，潘俨闭紧了嘴巴，将后面的话塞进肚子里，沉默不语。大帐之中一时间寂静下来，唯有潘凤激动地呼气声。
后面要说什么，潘凤猜到了，所以立刻叫停了自己。后面的话就是赤裸裸的造反之语，潘凤不想要听到。
父亲念旧情，不是见利忘义的小人，若是一番话就能够改变他的打算，未免太儿戏了些。所以事情变成这样也在潘俨的意料当中。
“天色已经晚了，你快去歇息吧，明日咱们就要出发，要好好养足精神。”潘凤的兴致已经没有了。
连连的奔波和打斗的确让潘俨筋疲力尽，潘俨立即向父亲告辞。
出了帐篷，潘俨快步离开，却在此时看到了一名鬼鬼祟祟之人朝远处疾走，他的步伐速度明显与其余亲卫不同。
“站住。”
这一声却不是潘俨说出来的，而是正从远处赶回的典韦发出。典韦驱散了营外闹事的兵丁，立即朝回赶来，恰好看到此人。
没有发现他偷听的事实，只是觉得他可疑。典韦立即带人上前拦住其去路。
“将军。”此人双手在暗暗发抖，勉强地行了一礼，面目满是慌张之色。
“无故擅离职守，是何道理？”典韦怒目而视。
“将军，小人尿急。”
“放屁，我才刚刚走没多久，你就尿急，这点时间都憋不住吗？”典韦训斥道。在他看来这件事不是小事，宿卫任务不能有一丝一毫地马虎，一点纰漏都会造成严重后果。
这时候，潘俨立刻走了过去，打个圆场说道：“算了，典兄，人有三急，此事怪不得他，让他去吧。”
潘俨摇摇头，让典韦不要为难他。
典韦怒火未消，看在潘俨的份上，对此亲卫说道：“速去速归，回来之后再让我好好收拾你。”
该名可疑之人立刻朝远处快步跑去，很快消失在黑暗当中。
典韦转头说道：“唉，潘小兄弟，你还是太仁慈，这种夯货不打几顿不老实，擅离职守乃是大忌。好在没有酿成什么大祸，不过回来之后几顿板子是逃不掉的。”
潘俨望着那人消失在远处，这才回过神淡淡说道：“典兄，等那人回来，岂止要几顿板子，我看应当斩立决。”轻飘飘的话带着绵绵的杀意。
典韦霍然一惊，这比自己还要狠，不禁多看了潘俨几眼，发现他并非是在开玩笑。
“你是何意？难道说……”
“看来父亲的亲卫当中，有不少蛀虫，亲卫当中每个人典兄你是否都知根知底？日后，亲卫的任用，必须要严格挑选，武艺不是首要，忠诚才是最重要的。刚刚离开的这人，偷听了我与父亲谈话，无疑是奸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