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的作物可是粟？为何不种小麦？”潘俨是南方人，但也听说北方多种植小麦，见到这儿都是种植粟，不禁奇怪。难不成是因为小麦还未传到中原？
潘牛苦着脸，朝潘俨解释了几句。
潘俨才明白并非什么传播原因，而是因为小麦没有粟好吃，这是最为直接的理由。
小麦没有壳，但外表有层麸皮。麸皮不好去除，吃进嘴里口感不佳，加上产量不高，又不抗旱，这才没有大规模种植。
“为何不做成面粉？”潘俨想到。小麦哪里会有人家把它当做饭食，不都是磨成粉末做成面粉。南米北面，这句话他是听过的。
“面粉？”潘牛摸着脑袋想不明白。
看着潘牛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潘俨算是知道了。这时代的石磨工具虽然战国就已经发明，但没有普及，大家还没有尝过用麦面粉制成的白馒头白面条的味道。要是知道馒头面条多么可口，小麦应当很快就普及开来。
不过遗憾地是今年已经来不及了。但是他有一件事值得去做。“你可知附近的铁匠木匠在何处？”潘俨问道。
“少将军，咱们田庄上就有，早晨还过来参加春社。”潘牛不耽误时间，边耕地边与潘俨讲话。
潘俨面露尴尬，自家究竟有些什么人，作为主家的他都不清楚，看来他对这个家还是不太熟悉。
潘牛倒没有觉得什么，他认为潘俨的行为已经够好了，寻常人家的公子哪会和他在田间说话，无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
潘俨别了他，匆忙朝木匠盖的茅草屋走去。到了之后才发现家中无人，一打听正在田上耕地。木匠也是要种地才能过活，天底下没有那么多木头让他捣鼓。
会木工的是名老汉，今天五十岁，年过半百称老汉也没有不妥。但年半百还在田上劳作，看着实在教人心疼。索性他还有两个好儿子都已经到了及冠的年纪，都是壮劳力，一家人倒也没有累得喘不过气。
看到潘俨过来，老汉偏头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老丈还请先停下手里的活，我要和您探讨打制一些物件。”
老汉笑了笑，看着潘俨腼腆模样说道：“公子来得不巧，恰逢春耕时节，正值忙碌的时候，可否宽限一月。你看俺们耕地都来不及。”
一百亩地，虽说三人，但还是两头黄牛一把犁，速度提升不了多快。时间紧迫，老汉没那闲工夫跟这位主家探讨什么木工活。
何况老汉也觉得潘俨这么年轻，能懂什么东西，所要打制的无非是被他视为不堪入目的下流玩意儿。哎，有钱人就是闲得慌，这些年轻公子满脑子都是歪门邪道，也不知道为何这么不害臊。
潘俨摇头道：“老丈此物事关重大，不可耽误，最好今日就要有个雏形。”他不知道老汉心中是如何想他，只是觉得曲辕犁早一日问世，他们就早一日省力。
越是这样，老汉越是觉得潘俨急不可耐，要是不是他乃是主家的公子，早就不与他说话。他不是潘家的徒附，而是潘家的宾客，宾客都是有一技之长的匠人，比起光会种地的人来说，他们更加有本事，有本事的人脾气也大一些。
老丈终于放下手里的直辕犁，看了看天气，春天到了。他走到潘俨面前低声道：“公子不要着急，老夫是过来人，年轻人还是不要沉迷此道的好，难免精力耗损，你那些小玩意老夫已经晓得了，等闲下自然会打制。”
这话说得已经够直白，潘俨瞬间羞愧不已，他不明白这老头子为何会这么猜测他。
“老丈，明白告诉你，我此次请你来是想要打制一件耕地的农具，这件农具是我想出来，有个大概的样子，但具体怎么打制还需要和您商讨一下……不是帮我而是帮全庄上下的农户，是帮天下人。有了它，不仅会节省一头耕牛，耕地的速度也会快上两倍，不但如此耕地的效果更是要好上三倍。”潘俨具体也弄不清楚效果如何，但总之要比直辕犁好上太多。
“哈哈哈哈，”老丈捧着肚子轻蔑的大笑起来。潘俨的一番话不仅没有触动到他，反倒是叫他捧腹大笑。他觉得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以他浸淫田地大半辈子的经验，他都对直辕犁做不出任何改进，甚至连想也没敢往这处想，一个从未下过地的毛头孩子，居然大言不惭说要改进农具，不但如此更是放言效率翻了不知多少倍，这是把自己当做猴耍吗？
不过老汉虽然知道潘俨大概率是在胡言乱语，但不介意自己做一只猴子，想要看看潘俨是如何戏耍自己的。
笑完，老汉说道：“好，公子有心了，愿意为天下人谋福利，俺也愿意陪公子一试。”
潘俨从老丈的笑声中知道了他的轻视，但他对这种淳朴之人不会怪罪。潘俨说道：“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开始。”
来到了老丈的家中，这里只是很简单的四间院房，一家七八口住倒是不会觉得拥挤。
潘俨用炭笔在木板上画出了曲辕犁的构造，这还是他在历史课本当中见过的，不过当时印象不深。最为深刻的是潘俨遇到的一道物理题，分析曲辕犁和直辕犁受力的不同，这才在脑子里留下了痕迹。
曲辕犁与直辕犁最大的不同就是直辕变成了曲辕，长辕改为短辕，而且犁盘可以自由转动。这样不仅使犁架变小变轻，而且便于调头和转弯，操作灵活，节省人力和牲畜。
老丈看着潘俨一笔一划在画着那个玩意，从刚开始的轻视的态度，到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眼睛盯在图形上片刻不肯离开。潘俨画的是农具，而且是与直辕犁不同的农具，看样子的确是改良版。
依照他的经验，他敏锐地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猜错了。
老丈闷头不说话，手脚却麻利起来，捡起身旁的刨刀开始照着图纸依葫芦画瓢。
潘俨说道：“我还没有画完，这个……”
老丈声音中有些颤抖：“公子不必说了，公子画得如此清楚，俺老丈怎么会看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