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已经止住了,给夏侯兰清洗伤口的时候,他龇牙乱叫,大滴大滴的汗珠流下来,将他衣衫打湿。其余伤兵的情况比夏侯兰好不到哪里去,有些肚子上被捅穿个窟窿,只有一口气吊着,有人后脑被劈出一道口子,流出白色浆液。
潘俨无能为力,这种伤势就算是现代医学救治起来也很费劲。他们的哀嚎很揪心,潘俨想换个地方透透气。
站到城楼上去寻找蒋奇,他正在紧张打扫战场。
城楼上弟兄们的尸体,城墙外黑山贼的尸体,不论是谁的都需要小心处理,否则必然会有疫情发生。
蒋奇让士卒将袍泽的尸体小心运往楼下,今晚连夜挖个坑埋葬。那群贼人就没这么好的待遇,蒋奇决定将尸体堆叠在一起,放一把火烧干净,当然这个地点要距离城外远一些。他派亲卫往城内拉一些青壮过来,帮忙一起搬运,打扫战场不光光是蒋奇的事。
看到了残缺不全、浑身是血的尸体整齐排列在墙头,潘俨心中发颤。又往城楼外的地面探头看了看,黑山贼留下的尸体几乎快与城墙一般高,可想而知究竟有多少人死在这儿。
不论是官兵还是贼人,都是汉人,在潘俨看来,这些青壮应当在田地劳作,应当团结起来抵御异族,而非自相残杀。三国后期的人口锐减,全国人口不到千万,这是何等的惨烈。
“看你年纪轻轻,恐怕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场面,你不用太难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打仗总是要死人的。”蒋奇来到潘俨身边,用手轻轻拍打他的肩膀。“等你见多了之后,也就把生死看淡了。”
蒋奇以为潘俨头一次上战场,难免有些多愁善感,比起看见尸体就要呕吐的新兵,潘俨已经好太多了。
潘俨也不道明自己的想法,只是点点头。
赵云安顿好夏侯兰,也站上了城楼。正午时候的艳阳正盛,天空一片碧蓝,远远看去唯有茂盛的农田,绿油油的青山,黑山贼早就消失于地平线上。
“师兄,你的枪法果然是出神入化,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到达你这一步。”潘俨羡慕赵云的武艺,他以为自身本领过硬才是立身之本。就赵云这等武艺来说,已经可以在这个时代横着走,更重要的是他还很年轻,未来会到什么地步,难以预计。
赵云微笑说道:“潘俨,你不要妄自菲薄,我方才我暗中观察了你的枪法,依我看你的武艺在同龄人当中算得上翘楚。训练和作战是两码事,没想到你能够契合得如此之好,只怕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亲临战场了吧。”
“师兄你这是谬赞,”被赵云这个心目中的偶像夸赞,潘俨心中难免兴奋,“没错,几个月前我才从汜水关回来。”
赵云讶异地看了眼潘俨,虽说知晓他是潘凤的儿子,应当有过作战经验,没想到居然参与了剿董之战。赵云虽然那时正在山中练武,不过关东诸侯齐聚汜水关前,这件震动天下的大事他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
他不问潘俨做了些什么,赵云觉得能踏上那个舞台,便是一种荣耀。天下英雄齐聚一堂,最后让潘凤将军独占鳌头,他时常在想,若是自己参与是否能够留下姓名。
可惜的是,赵云也知道,即便他有天大的能力,而毫无世家背景,孑然一身,谁会赏识自己?
潘俨不知道赵云在想什么,但他的心思很简单,想着怎样才能说服赵云不要误入歧途,别再去投奔什么狗屁的公孙瓒,最后又被大耳贼忽悠,耽误了一生。至于蒋奇,潘俨目前便不指望了,蒋奇目前属于程涣部下,潘俨一介白身做不了任何改变。
蒋奇这时候插了进来,“我说为何你们如此厉害,原来你们便是童渊的弟子。”
潘俨刚刚什么都没说,很好奇蒋奇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师父是童渊。
蒋奇看出他俩疑惑,解释道:“其实很简单,我来到此处便打听过周围各个家族,童家是房子县最大的一户,其家主童渊的名声在整个河北都响当当的。你二人又是使长枪的好手,想也不想就是你们了。真是好运,居然成为童大师的弟子,不知道我此时拜他为师是否还来得及。”
“以蒋将军的能耐,兴许是没问题。”潘俨随口说道。
蒋奇哈哈一笑:“你就不要糊弄我了,我年纪已经二十五,早就没有机会了。”
潘俨跟着笑,赵云没有笑,他在思索当中,听到蒋奇上一句,赵云忽然想起一事,忙问:“黑山贼不应该那么轻易离开,会不会前去别的地方。”
蒋奇收起了笑,明白了赵云的意思,凝重道:“你是说黑山贼会去掠侵城外大族?”
赵云:“不无可能。”
蒋奇停顿了会道:“赵云兄弟,你不要着急,童家是大家,坞堡修得坚固厚实,几乎能与城墙媲美,况且童家部曲必定武艺不俗,对付黑山贼那些乌合之众还是绰绰有余。”
赵云虽说见过童家的防备力量,但也放心不下,他从小没见过父亲,童渊亦师亦父,待他恩重如山,看不到他平安,赵云寝食难安。
潘俨也不忍看见师父遇见危险,说道:“咱们俩立即前去看看。”
赵云扭头就走,潘俨的建议正合他意。
蒋奇没想到他们如此着急,叫住他们道:“万一不恰遇见贼人怎么办?”
赵云已经下了城楼,潘俨回头说道:“蒋将军你放心,我们有骏马代步,贼子遇见我们只会转头就跑,岂敢追上来。将军,夏侯兰就由你照料,天黑之前我们定然能够平安归来。”
蒋奇听这么说,也就放心下来。
两人跨上骏马,朝西边童家位置驰去。刚刚走过五里地,就发现了黑压压的黑山贼正在朝太行山的方向狂奔。
看到这么一堆人,潘俨大惊,果然如赵云所料,黑山贼贼心不死,还想要打草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