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烟驻足回头,就见张晗堆着笑脸追了上来,身上沾满了酒器。
微微皱了皱眉,故作诧异道:“张大人,还有什么事?”
“没有没有,就是想送送慕容大人。”张晗也不怕失礼,就这么靠了过来,脸上因为醉意有些泛红,一双凤眼里含了些水汽,“在下敬仰慕容大人多时,今日见到本尊,喜不自禁,难免有些失控,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张大人说了个精彩的故事,在下可是听得入了迷,下次有机会,不妨再说一个给我听听。”慕容烟面色看似平静实则冷冽,皓白的月色中显得诡秘莫测。
“慕容大人既然开了口,那下官自然是随叫随到。”张晗也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的没听懂她话里的讽刺意味,脸上依旧是谄笑。
来日方长,慕容烟今天也不打算再跟他瞎耗下去,道:“张大人醉了,不如在下派个人送你回去。”
“不,下官没醉,下官清醒着呢。”张晗脚步有些虚浮,咧着嘴道,“东临县不光山好水好,晚上的景致也是十分的独特,慕容大人这么早就回去睡觉,实在是太可惜了。不如让下官带您去转转?”
“哦?东临县还有夜景?”慕容烟有点感兴趣。
“来来来,慕容大人,随下官走,下官带您去个好地方,保管您满意。”张晗做了个请的手势。
“既然张大人一番盛情,那我就去饱一饱眼福。”
“惜春楼?”慕容烟站在烫金的匾额下,微微抬头,就见楼上楼下灯火如昼,笙歌漫舞,胭脂香粉四溢飘散。嘴角面无表情的勾了勾,这个张晗,居然带她来逛青楼!
“大人莫急。”张晗熟络的跟楼里的老鸨打了招呼,回头对慕容烟道,“这惜春楼和别的青楼可不一样,这里面,水旱通吃。下官知道您不会喜欢姑娘,没关系,这惜春楼里的小相公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大人您进去随便挑,总有您喜欢的。”
“张大人真是费心了。”慕容烟脚未动,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不过,瑜国的律法有明文规定,官员不得****,若经查处,可是要掉乌纱帽的。张大人,你这么做,只怕不太合适吧?”
“大人,您看您说的,真是……”张晗借着点醉意,上来拉住她的袖口道,“****固然是大罪不错,但你我二人哪是****?这惜春楼上夜景极佳,你我二人是来看夜色的不是?”
慕容烟定定的看着张晗,缓缓地,无声的笑起来:“张大人说得对,好花不常开,好景不长在,有机会看的时候千万不能错过。”
“正是正是,大人果然是性情中人。”张晗抓着袖口对她竖起大拇指,眸光映着五彩的灯火,看不清思绪。
慕容烟浑然不觉一般,跟着他迈步进了玄关。
张晗似乎是这里的常客,一进门一群莺莺燕燕就靠上来勾搭,这边一个蝶儿那边一个翠儿,吴侬软语,好不快活。
“打住打住,都打住。”张晗周旋了一圈,转身扬高了声音道,“姑娘们都给爷静静,爷今儿可不是一个人来寻乐子的,爷带了个京里来的贵客,你们这些胭脂俗粉爷的客人怎么能看得上,都别在这干站着,回头爷再跟你们大战三百个回合。”因为喝了点酒的缘故,尾音拖得老长,胳膊还没正行的搭在一个姑娘裸露的香肩上,“妈妈,妈妈,过来。”
“诶呦来了来了,爷,您有什么吩咐?”
“这里太吵,给爷找个清净点的地方,窗户要大,视野要好,把你们楼里的红艳姑娘叫上来给爷唱曲,还有,把你们这模样最好的小相公叫几个上来,伺候得好的话,爷有重赏。”
“哟,爷您什么时候也好上这口了?”
“少废话,也不好有人好!你只管把人叫上来就是了,银子少不了你的。”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定分量足足的银锭扔过去。
老鸨捧着银子,眉开眼笑,不过还是用探寻一样的目光打量了慕容烟一眼。惜春楼里虽然恭迎小倌,但真正短袖的恩客却是极少,大多是图个新鲜刺激,像这位这样一进门连姑娘的面都不瞧上一眼的就要找相公的,那可是少数。不过,毕竟是在这门行业里摸爬滚打多年了的,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拿了银子就去张罗了。
慕容烟为了方便出行,在外都是女扮男装,不知道的人一眼根本看不出她的性别,真当她是好龙阳癖的了。
慕容烟也不辩解,只想看看这个张晗到底能耍出什么花样。若真是那不伦不类,贪赃枉法之徒,弄死他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张晗自己挑了两个姑娘,却给慕容烟找了十几个小相公,站成了一排任她挑选。有娇气的,有妩媚的,有强悍的,有痞气的……为了满足恩客们的需求,惜春楼的老鸨也算是花了不少心思。
慕容烟随便指了两个看起来斯文乖巧的留下,别的都让带走。
“大人真是好眼光,旭儿和轩儿可都是这数一数二的相公,您看这小腰细得跟娘们似得,舞也跳得极好。”张晗一手搂着一个丰腴貌美的姑娘,一边笑,“还站着干什么?还不给大人跳一段。”
“不必了。”慕容烟抬手阻止,“笙歌艳舞我看得多,今天没什么兴致。”
张晗用眼神示意旭儿和轩儿坐到慕容烟身边给她斟茶倒酒,脸上堆笑:“那依慕容大人的意思,该怎么个助兴法?”
慕容烟面上含笑,目光却清冷剔透,漫不经心的扫了两人一眼,对方立马愣住,不敢上前,只在离她稍远一点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坐着,看样子应该是刚进这里不久,讨客人欢心的手段还很生疏。
“刚才吃饭的时候听张大人说的故事十分引人入胜,我还想继续听下去,不知道张大人肯不肯卖我这个面子。”慕容烟起身,亲自给张晗倒了一杯酒。
张晗忙连声道不敢当。
他旁边那个叫云儿的女子色如春花,掩嘴一笑,道:“这位大人想必也是听张大人说的鬼故事吧?张大人平日就喜欢用这些鬼啊神啊来糊弄人,我们姐妹里有胆小的都被他吓惨了。”
慕容烟一挑眉,冷笑:“哦?这么说,张大人放在在酒楼说的那番话,全都是糊弄人的了?”
“不能够,不能够,大人您可千万不能听云儿瞎说,下官公私分明,可不敢拿正经事开玩笑。”张晗吓了一跳,酒都醒了一半。
“我就这么随便一说,张大人何必紧张。”慕容烟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隔了一会儿才道,“张大人也是度过圣贤书的人,应该知道人死如灯灭,怎么会在意鬼神之说?”
“大人教训得是,下官就是平时爱看一些杂书野史,觉得有趣才……”张晗干巴巴的笑了笑,“下官下回不敢了,下回绝对不敢了。”
“我没有要责怪张大人的意思,人各有所好嘛,只要不耽误大事,一些无伤大雅的嗜好也是可以有的。”
“多谢大人体谅,多谢。”
张晗又腼着脸讨好了慕容烟几句,慕容烟笑着说就想听他说说妖鬼蛇神的故事,于是张晗清了清嗓子真的开始说了起来。
说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兴致高扬,把两个姑娘和两个小相公脸都吓白了,倒是慕容烟,由始至终都慢慢悠悠的喝茶,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张晗有些悻悻,一个故事说完,坐下来想找个话题跟慕容烟再闲扯几句。也不知道怎么的,说到了烧香拜佛上去了。
“说到这个洪山寺,那里的菩萨可是真的灵验。”云儿一本正经的道,“前阵子我们楼里的小翠丢了一个顶贵重的首饰,心里着急得不得了,报了官也没找到,后来去陪妈妈去洪山寺烧香的时候就顺便在菩萨面前提了这事,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东西就找着了,就在自个儿的枕头底下。”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另外一个叫小雅的姑娘也道,“前几天李员外家的宝贝孙子逛街市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走丢了,官府衙门的人挨家挨户找了个遍都没找着人,后来一个半仙来说洪山寺的菩萨或许能帮得上忙。李员外原本不信佛,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就去了,于是当天晚上,李员外家的孙子就自己找回了家门,您说神不神?”
“诶,这可是真的。”张晗一抹嘴角凑过来道,“昨儿我隔壁婶子家的牛丢了,也是听人说洪山寺的菩萨灵验,跑去求了一番,第二天牛就找到了。”
慕容烟听着觉得有趣:“这么说,这个洪山寺的菩萨,是有求必应了?”
“那倒也不是。”云儿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满,小声嘀咕,“求金银财宝之类的基本没应验过,有些事菩萨管不着,所以也不灵。不过大多时候都是灵验的。”
慕容烟微微一笑:“比如求一个如意郎君或者怀上个男胎之类的事?”
云儿点点头:“洪山寺的大师说了,菩萨也有菩萨的分工,这些不归这个菩萨管,所以求也没有用。”
“有点意思。”慕容烟站起身,对张晗道,“也不知道这洪山寺供着的是那座大佛?”
“好像是叫……狐仙菩萨。”
“对对,就是狐仙菩萨,听说有人还亲眼看到过狐仙菩萨显灵呢!”云儿符合道。
慕容烟不置可否:“张大人,哪天有空也带我去拜见拜见这位狐仙菩萨,我正好也有件事想求一求它。”
“好说,好说。”张晗见慕容烟要走,忙起来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