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罩在纪云宸所制造的阴影里，乔晨曦抬头便落入对方深重的眼眸中。
纪云宸重重闭了下眼睛，再度睁开的时候，眼底多了些东西。
他仿若宣言一般对乔晨曦说道，“曾经有个女人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当时我照做了，但这一次，我不会让历史重演。”
掷地有声的话语，就连夜风也吹不散，持续性地在乔晨曦的脑海里萦绕。
紧紧看进纪云宸眼底，乔晨曦微微张了张嘴，却把所有想说的话都梗在了喉咙口。
因为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这时，纪云宸突然单膝下蹲到乔晨曦面前，两人的距离瞬间拉得很近。
纪云宸伸手想去碰乔晨曦微微轻颤的肩膀，却在只差毫厘的距离被乔晨曦用肢体语言拒绝了。
乔晨曦也不管地上脏，直接往后挪了十厘米。
她低着头，表情埋在阴影里，却咬紧了牙关。
纪云宸蹙眉收回手，语调有些起伏但还算平稳地说道，“你还想说什么，一次性说出来。”
“……”后槽牙磨得咯吱响，乔晨曦最痛恨的，就是纪云宸这种明明掌握了一切却又要玩弄人的态度。
默默深呼吸了一口气，最起码，乔晨曦不愿意做一只沉默的羔羊。
“为什么，你要对厉哥哥做那种事情？这么看我们不顺眼的话，我们离开这里就是了，有必要那么绝吗？”强烈的情绪波动后，乔晨曦反而开始冷静下来。
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她打算慢慢地、彻底地和纪云宸算清楚。
事实上，如果纪云宸没有说刚才那段宣言一般的话，乔晨曦也许还无法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下定决心。
纪云宸神色凝重，他猜测乔晨曦已经和厉北先见过面，并且被告知了什么。
然而纪云宸并不想让乔晨曦面对太过残酷的现实，便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需要确定的事情得到确认前，一切手段都是必须的。”
但是这听在乔晨曦耳朵里，和默认是等同的。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纪云宸，再次开口的声音都在轻颤，“你的意思是，我也是一样吗？如果我是你的障碍，你一样会眼睛都不眨一下对我下手，还是说，利用我？”
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但乔晨曦想表达的意思，纪云宸是听明白了的。
他皱了眉，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呵！”又是一声冷笑，乔晨曦长长叹出一口气，似乎觉得纪云宸这个问题很可笑，亦或是还想着要如何回答的自己很可笑。
看着如此反常的乔晨曦，纪云宸眼前忽然浮现五年前那个被他深深伤害过的女人。
本想伸出双臂狠狠抱住乔晨曦，但纪云宸刹那忍住了。
他忍得很辛苦，也很痛苦，紧紧攥起拳头。
“我难道还能有别的想法吗？”沉默了好一会儿，乔晨曦终于喟叹出声，“从一开始，从一开始！你就是把我当成别人的替身，我说的没错吧？”
“不管你如何否认，这都是事实，刚才你说的那句话就是你真实的想法，也是所有问题的答案。但是纪总，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把我推进一个坑，现在又要对我最亲近的人下手，为什么，凭什么？”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乔晨曦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意外平静。
但在这种平静下，是随时可能爆发的绝望。
而纪云宸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是他无法解释，而是一旦解释，他一定会伤害到眼前这个泪流满面的女人。
比自己所预想的更不忍，纪云宸的灵魂如同被烈火炙烤着，但这种疼痛如果是双倍的，他还可以忍受。
“怎么，连一句解释都懒得说了？”低下头，乔晨曦有些身形不稳地从地上站起来，往后趔趄了一步。
这次，换成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纪云宸。
乔晨曦眼中的焦距都消失了，面如死灰，“如果你还有良心，就别再来打扰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何必互相伤害。”
说完，乔晨曦转身就想走，纪云宸倏然起身拉住了她。
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但纪云宸没打算放手。
乔晨曦反应很大，要甩开纪云宸的同时回头怒目圆瞪，秀眉拧在一起是想昭告身后的人，她此时有多愤怒。
“你放开……”
“我不管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不要相信，真正利用你的人就希望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
语气变重了些，直接打断乔晨曦的话，纪云宸另一手拉过乔晨曦的另一边胳膊，让乔晨曦转身直面着他。
但乔晨曦并不想听纪云宸这种不痛不痒的反向解释，她再次用力挣扎，试图挣脱纪云宸的控制，却突然落入一个怀抱。
纪云宸不由分说强硬地抱住乔晨曦，磁性又沙哑的声音瞬即落于对方耳畔。
“你能信的，只有我！”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身体比思想更诚实，乔晨曦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但这个拥抱只会令她感觉到痛苦。
知道力气比不过纪云宸，乔晨曦逐渐安静下来。
她低声说道，“纪总，你未免太自负了，即使真的让我抉择，我也不会优先选择相信你。”
“你必须优先信任我！”纪云宸被乔晨曦逼得有些失了分寸，双臂进而抱得更紧。
乔晨曦有些喘不过气来，但仍咬牙和纪云宸对刚着。
“你相信谁，首先，你要先清楚你到底是谁。”眸底一暗，纪云宸这么说的时候仿佛被刺痛了一般瑟缩了一下瞳孔。
“你……什么意思？”乔晨曦有些懵。
可纪云宸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他稍稍放松了一点怀抱，但生怕乔晨曦跑了一样还是拥抱着她。
“你身边的人，你所认为可以绝对信任的人，并不可靠。”纪云宸最后还是用一种相对委婉的方式告诉乔晨曦他想告诉她的。
然而乔晨曦从来不是一个得到模糊答案便会作罢的人，她趁着纪云宸束缚他的力道变轻的空档，骤然身子往下一缩，从纪云宸的臂弯里成功脱出。
连续后退了两步，乔晨曦和纪云宸保持了一点距离后才蹙眉质问道，“你的意思是，厉哥哥有问题，他会害我？”
纪云宸不可置否点头，乔晨曦好笑地白了一眼。
“纪总，你可真有趣。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离间我和厉哥哥的关系，但是厉哥哥和我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如果想害我早就动手了，还用得着等到今天？我拜托你，即使想洗白自己，也不要说这种无稽之谈！”
在厉北的问题上，乔晨曦是无条件护短的，这让纪云宸很不舒服，却无法即刻拿出证据让乔晨曦信服。
重重呼出一口气，乔晨曦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或者应该说，她已经失去了找纪云宸讨回公道的兴趣。
她的目光有些躲闪，但语气却足够强硬。
“今天晚上的事情，厉哥哥不打算追究，就当做是一次误会好了。但是这种事情，我不会让它发生第二次。纪总，这段时间感谢你的招待，我想现在也没必要请你吃饭，我和厉哥哥还是远离纪家比较好，省得你动不动就怀疑这怀疑那。”
乔晨曦说着深深向纪云宸鞠了一躬，这种疏离的礼仪其实才是最伤人的。
“小鬼头你自己去接吧，说到底，我是因为他才住在纪家，希望纪总你不要误会。”背对着纪云宸，乔晨曦补了一句。
她闭着眼睛，必须是这种状态，她才不会产生任何动摇。
可纪云宸却仿佛没有听到乔晨曦所说的这些话，突然两步向前，直接将乔晨曦反方向扑进旁边的草地里。
“啊！”
乔晨曦被扑了个不知所措，她不知道纪云宸究竟想干什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从纪云宸身下爬了出来。
却在同时，空气里响起一声极其压抑的闷哼。
这种呻、吟乔晨曦在不久前才听到过，瞬间冷汗就下来了，乔晨曦赶紧坐起来向纪云宸身上看去。
在路灯过于惨白的光线下，纪云宸背部晕染开的血色之花显得特别触目惊心。
乔晨曦意识到有人在伏击他们，但是她的潜意识里还是纪融天给她灌输的那些。
如果这里都是纪云宸的人，怎么可能会打中他们的老板。
不过乔晨曦虽然慌，脑筋倒是清明的，她快速回想了一下刚才他们两人的站位。
显然，这一枪是冲着她来的。
“卧倒！”
已经受伤的纪云宸瞥了一眼面如菜色的乔晨曦，陡然出手将乔晨曦再次拉倒。
不给任何商量机会，纪云宸再次压上乔晨曦，用自己的身体将乔晨曦的要害处都挡住。
这次两人是面对面，纪云宸发重的呼吸直接打在乔晨曦脸上。
四目相对时，乔晨曦无比震惊，脑海深处有一道紧闭太久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道门缝。
“又来了又来了！”
躲在暗处的小弟们又蹲来几辆车，在不久前，警车已经离开这片区域，掌握权又重新回到纪融天手下们手中。
而他们也是真的运气好，刚好蹲到的是载着权墨的车子。
车子一进入伏击范围，便被事先洒在地上的钉子扎破轮胎。
“砰砰砰”的连续几声，后续几辆车子分别以不同角度失控撞上路边的立牌。
“机会来了，上！”
